杨氏见晚情只顾着看盆栽,不由笑了起来,“姐姐莫要见笑,妹妹别的爱好没有,都是爱养些花花草草的,姐姐您看的花名叫‘夕颜’,是菊花中的一种,花内颜色呈桔黄,就像夕阳胧罩在大地上的颜色,昏黄朦胧,似黄似红,所以妹妹便取名为‘夕颜’。”
晚情大为惊叹,“我只听说菊花都是黄色的,真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颜色的菊花。弟妹是如何栽培出来的?”
杨氏抿唇一笑,“我娘家没别的嗜好,就都是爱花之人,所以府里还设了个暖房,请了专人打理花卉,这花便是我娘家的花娘亲自培育出来的。前阵子开了好些花,特意送了几盆给我。”
晚情笑着说:“这都是十月末了,好多花都差不多谢了,可弟妹这儿的花却开得如此娇艳,闻着这自然的花香,真令人心旷神怡。”
杨氏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就随意挑几盆过罢。”
晚情略有意外,连忙说:“弟妹好意我心领了。我是个粗人,要我欣赏倒是可以,但要我侍弄她们,可就暴殄天物了。”
杨氏掩唇笑着说:“瞧姐姐谦逊的,这花虽说娇贵了些,可到底也只是供人欣赏罢了。哪需要主人特意侍弄的,姐姐只需拿回去,每天浇一次水,隔三岔五的施一次肥,再剪掉多余的茎叶,刮风下雨拿到内室里便是了。”
晚情说:“听着倒是简单,可我天生就是个辣手催花的,你姐夫也是个粗人,哪有诗情画意欣赏这些娇美的玩意?弟妹好意心领了,真的不用了。”
杨氏咯咯地笑着,“原来姐姐也和我一个样,都只想捡现成的。那敢情好,等会子捡几盆好养活的差人送到姐姐屋里来便是了。”
晚情见她如此热情,也就不好再拒绝了,于是客气了两句,便与杨氏一道进入屋子里。
杨氏日常待客休歇之处是在正院里的东厢房里,里头被褥,桌椅一应齐全,二人就着临窗的炕上就坐,丫环上了茶水点心,晚情打量了屋里的摆设一眼,暗自点头,不愧为杨家嫡女,整个舒爽斋的东厢房摆设完全是焕然一新,大紫檀的炕屏,金丝楠木的交椅,花梨木的围桌,乌木檀的架子、汝窑花囊、大观窑大盘、白玉比目磬等,摆设无不精致,阔豪中加了一抹精雅奢华的fēng_liú姿态,别有韵致,也体现了杨氏这位富贵堆里出来的嫡女气派,是那么的高贵,却又那么的豪爽襟怀。
晚情打量一番后,暗自想着,果然京里奢华成风,比起靖王府来,真是不遑多让。
杨氏见晚情打量屋子里的摆设,眼里只露出赞叹,却并未有艳羡之光,便也知道,这位姑姐在婆家日子应该是如意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姑姐虽是庶女,却是温和婉约,刚柔并济,柔中带刚,绵里带刺,也难怪会得婆家欢心了。
想到这里,杨氏面上越发温柔了。
对于杨氏,晚情也是带着三分面具的,人家是高门贵女,她虽然嫁得不算差,却到底只是庶女,如今又在娘家,杨氏却是江家未来的主母,她自然不能得罪了。
而杨氏却认为晚情是公爹唯一的骨血,又是高嫁王府,在王府也有一席之地,虽说姑爷只是庶子,可差事前程都不差,交好了,对江家,对杨家都是好的。于是二人都相互隐去三分犀利,摆出七分的温柔讨好来,倒也相谈甚欢。
谈得正带劲时,忽然有下人掀了金丝藤红漆的竹帘进来,对杨氏道:“奶奶,二太太又来了。”
杨氏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很快又忍了下来,问:“她一个人来的吗?”
“还带了两个姑娘来。”丫环脸色也很不好看,“一个是三小姐,另一个却是不知了。”
杨氏起身,对晚情道:“二婶子来了,姐姐稍坐会,我去迎了她进来。”
晚情点头,心中却很是好奇,二婶子江王氏先前在杨氏敬茶那一天就让杨氏给收拾了顿,现在怎么又主动登门了?
过了一会,江王氏便进来了,身后果然跟着三小姐晚柔,以及一位面生的姑娘。
晚情从炕上起身,冲江王氏福了福身子,“二婶子快请坐,侄女刚才正与弟妹讨论针线呢。二婶子女红也是百里挑一的,可得指教我们才是。”
江王氏面色不善,她很想指责晚情,既然来了,为何刚才不随杨氏一道出来迎接?当真是好大的架子。不过想着自己还有最重要的事,于是把这份不快按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坐到了杨氏刚才坐过的位置。
江王氏如此不见外,晚情也不得不下了炕,与杨氏并排坐到下边的花梨木脚踏椅上。
晚柔与另一位面生的姑娘则坐到她们对面。
江王氏对杨氏晚情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女,闺名莹玉。莹玉,这是墨哥儿的长姐,这是墨哥儿的媳妇杨氏,按辈份,你也与晚柔一道叫她堂嫂,叫晚情一声表姐吧。”
叫莹玉的姑娘穿着蓝地白花纱质交领小袄儿,乳白色的长裙,外罩蓝色宫绦,手上拧着方葡萄绢扇,整个人看起来如水中白莲一般,清新明媚,身段儿纤细,眼波含春,欲语还休,有种我见犹怜之态。
莹玉盈盈起身,朝杨氏恭敬福了礼,“莹玉见过表姐,见过堂嫂。”声音轻柔,隐隐带着种红稻粥的粉糯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