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抽屉,里面摆着一个个精致的小盒子。
水粉胭脂装在里头,挨个打开,由粉红到白色渐渐过度,明晃晃的琉璃瓶子装着红色和紫色的蔻丹,还有好些青青蓝蓝的石黛,下面一个抽屉放满了大小不同的细刷。
阮萌萌不明白林叔叔要对她做什么,甚至还有些害怕,惊恐地转身想走:“叔叔我要回家了!”
林裳蹲下拦住她,笑得露出一枚小虎牙,诱惑道:“还有一个烤鸡,你想不想吃吖?”
阿娘爬山回来一定又累又饿,等她回来了,正好可以吃上热乎乎的烤鸡呢!
阮萌萌想了想,点头,在梳妆台前的雕花木椅子上乖乖坐好。
林叔叔在旁边调水粉,吹嘘着:“这水粉和石黛可是我从京城带来的,本想给主家和分家的那几个少爷,既然我不想跟你阿娘成亲,这些自是省下来了。倘若贱卖给城里这些不识货的人,我是心疼的,还不如本少爷自己用……哎呀,可本少爷天生就长得俊俏,涂这些做什么呀?”
阮萌萌眨了眨眼睛,点头。
不知道林叔叔在说什么,她只管点头就是了。
林裳指着铜镜里的她:“你看看你这标致的小脸蛋,等涂完水粉,一定美到全城的人贩子都追着把你卖掉!”
镜子里的女崽崽惊恐地瞪大眼睛,一脸骇然。
林裳:“不如你每天来我家,我给你画上,省得这些水粉都不能用了……谁让你是全村最可爱的崽崽,旁人想求本少替她涂脂抹粉都没这个福分……”
阮萌萌挠头。
梳妆台上用木架子支棱着一面超大的铜镜,比她洗手手的小木盆还要大,能把她半个人都照进去。家里没有那么清晰的镜子,阿娘是用水缸来照的,有时候会举着铲子和菜刀,但那些都不让她碰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清楚的镜子。
她这会儿才发现林叔叔不太会梳头,用草绳给她扎的冲天小辫毛拉拉的,旁边还有好些碎发没梳进去。可能林叔叔不经常给别人梳头,这手艺比起阿娘来差远了。
她对着镜子:“略略略~”
镜子里的女崽崽也挤眉弄眼,做出滑稽的表情。
她摸着镜面,好奇地想,这镜子里头是不是有一个长相一样的人在扮演她。
龙哥哥说,镜子里的都是假的,但也可以变成真的。只要她献祭的威望之气足够,它就能给她变出分身来。
林裳叔叔对她的小油手表示了嫌弃,并用湿布给她的手手和铜镜都擦干净,却对她说:“镜子里的人都是假的,不可能从里面跳出来。如果有谁说镜子里有鬼,一定是在装神弄鬼。”
她被彻底弄晕了。
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呀?
林叔叔调好了水粉,用刷子在她脸上摸了几道,然后捧起她的脸一顿揉。
“嗷呜!叔叔你干嘛啦?”
阮萌萌在他怀里疯狂摇头晃脑躲避着他的揉脸。
林裳:“别躲!要是不揉开,水粉会粘成一摊,等干了会淑淑往下掉,跟墙皮似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阮萌萌继续摇头晃脑,躲他的大掌:“嗷呜!”
林裳:“你还想不想变漂亮啊?你能变得比你阿娘小时候还漂亮!”
阮萌萌从来都没想过啊,摇头,把头顶的小辫子都晃散了:“阿娘最漂亮!”
林裳:“你比她更漂亮!”
阮萌萌摇头,坚持道:“阿娘最漂亮!”
林裳沉默,笑着问:“要不要烤鸡了?”
阮萌萌点头,扯着小奶音嚷道:“要哒!”
水粉香喷喷的,带着水果和花朵的香甜味,扑在脸上厚厚一层浆,再被林叔叔一点点地朝旁边挪散开。
等再照镜子的时候,她的小脸真变得白嫩水灵的,像剥皮的白煮蛋似的。
林叔叔居然没有骗她。
林裳瞅着她,似是想到了过去的事,随口闲聊:“总提你阿娘,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收养你吗?在她心里,或许是把你当成那个被淹死的小丫头了……”
阮萌萌瞪大眼睛,一脸好奇。
也可能林叔叔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跟一个小孩子说话了,语气放松下来,少了平时那种油腔滑调,多了一份正经。
他换了一把刷子,沾着胭脂,在她小脸蛋上涂了涂,上面就多出了一抹红晕。
将往事娓娓道时,声音低低的:“那年我七岁,她四岁,白家大哥年过十六,是到了城里人该说亲的年纪。我们出门踏青时,听见有丫鬟在河边呼救,河里一名少女在水里沉沉浮浮,连声都喊不出了。我当时很胖,比村里你见过的任何小胖子都要胖,这水是划不动的。再说了,有白家大哥在,哪里轮得到我们去救人?幸好他会水,纵身一跃,就将那名小姐捞了起来。”
阮萌萌松了口气,拍了拍小心肝。
“可她最后还是死了……”林裳陷入回忆,连笔刷也迟缓了下来,目光惆怅。
“啊?”阮萌萌小嘴里发出惊呼声,瞪大了眼睛。
林裳道:“她的家族是城里的书香世家,颇有名望,她父亲说白家大哥抱过了她的女儿,应该将她娶了。可书生看不起商贾,觉得白家市侩,认为下嫁给贩夫走卒会令祖宗蒙羞,非要叫白家长子入赘。”
阮萌萌歪头:“入赘?”
“这无关紧要。”林裳没有解释,道,“白家大哥可是梅姨培养了很久的继承人,将来白家主家的笔斋作坊都要给他,甚至还要他来当家的。这哪里是能轻易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