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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她看到了那轮月

萧妙童看着那缓缓逼来的半大姑娘,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语调太过沙哑,她的言辞太过骇人,这一瞬的慕惜辞仿若是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饱经了边城风沙的厉鬼,教她的膝盖寸寸发了软,瞳眸亦跟着不住地打了颤。

小姑娘的声线仿佛是带着某种奇特的能力,她听着那自她口中脱出的字字句句,恍若当真置身于了那彻骨严寒的北境,或是那黄沙漫天的大漠。

边城的凄冷荒凉在这一刻与京中的繁华富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可怕的反差近乎将她原地割裂。

带着桃花香气的拂面春风,霎时变作混着血腥味道的风刀;满目花团锦簇,亦成了望不到尽头的皑皑冻土。

她本能地生出股道不分明的逃意,她想要逃离那片萧瑟可怖的真实。

她一点一点的继续往后退去,直到她脚上的绣鞋踢到了椅子腿,她方想起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边关……战场……风雪……

她忽的想起腊月里的赏雪会上,听慕惜辞弹的那一首《关山月》。

那首令她辗转反侧了不知多少个时日、至今也难以忘怀、几乎在她心头打成了死结的《关山月》。

只有她自己清楚,真正让她纠结、痛苦与忘却不掉的,从来不是慕惜辞那手比她还要高超不少的琴技。

她是京中贵女的典范,是萧府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她当然不会真因为“技巧”这种可笑的东西,而去厌恶乃至憎恨上一个人。

琴技是练出来的,她的阅历欠缺,弹不出大多数琴曲的曲魂,便只能用技巧去掩盖。

慕惜辞的琴技的确比她强,却没有强到她此生都追赶不上的地步。

这算不了什么,尽大量只能说是她在琴上的天赋,比她更高。

单单琴上的天赋罢了,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有那个自信,那小丫头总有弱于她的地方。

她只是在京中贵女圈子里,当“第一”当得太久,久到她险些失了斗志、教称赞蒙了眼。

是以,除了当日那短短一阵的失态,她回到萧府后,没用多长时间,便找回了先前的自信与骄傲。

她仍旧是京中世家小姐们的典范,是最标准的贵女,只不过从今往后,她要更努力些,多一些危机感。

——真正使她惦念至此的,是她那日看到的景象。

她看到了关山上的月。

霜一般惨白、孤零零挂在关山之巅的月。

那轮霜月皎洁而明亮,寒风卷起山巅上攒着的雪,扫净漫天的尘。

她那时浸在那琴曲之中,静默注视着关山的月,只觉这世间的一切有着刹那的荒唐。

处处都是荒唐,处处都是虚伪与肮脏。

——包括她自己。

她心头缠着俗世的欲|望,她计较着名利计较着皮囊,她亦是挣扎在那泥潭之中、一粒最卑微的尘埃。

好似普天之下,唯有那霜月与风雪是最干净的。

于是那蔽目的浮华被那月撕出了口子,背后的真实便令她生出了无尽的恐慌。

她活了十五个春秋,头一次直面到这些,头一次直视了自己心中压藏了不知多少个时日的暗影。

她遏制不住地思索起往日的千般行径究竟是对是错,遏制不住地一次次去想。

——那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那些到底是她母亲与萧氏强加给她的,还是她打心底里便想求的?

她想不明白,也分辨不清,她隐约觉得名利、姻缘皆不是她所求之物,可萧家嫡女的身份又一次次将她拉回了现实。

另一种现实,与那关山月孑然不同的现实。

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有所明悟,也许她渴望的从不是什么贵女的典范——

她想要自由。

风一样、雪一样的自由。

她为什么会跟着慕诗嫣一起讨厌慕惜音姐妹?

说到底,她艳羡她们。

慕国公从不会要求自己的女儿做什么贵女典范,从不会让她们把时间浪费到内宅里那点腌臜又冗长的事上。

慕家的子女是草原奔腾的马,是天际翱翔的鹰,他们与她不一样。

或许世俗仍旧会给予他们以枷锁,可他们的灵魂是绝对的自由。

她与嫣儿,却早就在母亲的引导之下,将自己的灵魂封锁在躯壳之内了。

那是一辈子的封锁——

若有选择,她宁愿像慕家儿女那般披甲上阵,纵横沙场。

为一国、为一城,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亲与友,抛头颅、洒热血,总也好过在这方寸宅邸之间,蹉跎一生。

起码有信仰,起码有归处,起码不会迷茫。

瞬息之间,萧妙童的脑内百转千回,她已退无可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的慕惜辞却仍旧梦呓似的问着那个问题:“萧小姐,你说我将这些写进诗里,好不好?”

“你们来对这样的诗词,好不好?”

萧妙童动了动嘴唇,有那么几息她想脱口一个“好”。

她逃避着边城那与京城截然不同的真实,却又不住的想去多了解一点。

她想知道将士们如何守住的边关,想知道春日后大漠会不会出现些许的绿意,她想见识那些她从未见识过的粗犷光景,想从其中体会到些许“自由”的味道。

但四下里的目光却让她生生咽下了那个字——这里是萧府,是桃花诗会,与会的都是世家的公子小姐。

都是京城里万千人呵护下长出的娇花,哪有人能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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