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慕诗嫣闻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旁的韵诗二话不说先行跪地,韵书见此也跟着跪了。
“夫人,小姐她今夜落水,本就受了惊吓,这会身子正虚弱着,”韵书蹙眉,跪挪着上前,作势就要抱住萧淑华的小腿,“您若有什么要训的,留待明日……”
“你闭嘴。”萧淑华厉声一斥,腿一收避开了韵书的手臂,重新重重拍了案:“逆女,我叫你跪下!”
“娘~”少女噘着嘴拖长了音调,面上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霜色的月华透过窗棂映照在妇人阴沉的脸上,她看到她的容色,忽然间便没了话。
“怎么,你这是当真要忤逆了为娘不成?!”萧淑华冷喝,慕诗嫣登时软了腿,她哆嗦着嘴唇噗通跪了,目中却满是茫然色泽——
她这是又做错了什么,怎会惹得娘亲这般生气?
慕诗嫣面露迷惘,本能地开口便要唤出一句“娘”,萧淑华见状陡然竖了双眉:“逆女,今夜你是如何跌落石桥的,还不如实招来!”
“娘?”慕诗嫣闻言豁地仰头,眼神却下意识躲闪了一瞬,几息后她颇不自然地别过了脑袋,“娘,女儿是不慎被人潮拥下石桥的……您问这个做什么?”
“真的是‘不慎’被挤下去的吗?”萧淑华冷笑,神色愈发严厉,“当时妙童没在你身侧,你被人挤下去,她不曾拉你一把?”
“萧表姐……表姐她、她当时……”慕诗嫣目光闪烁,袖中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却仍旧别着不肯说实话。
萧淑华见她这样子不由得越加生了火气,当即抄起案上茶盏,猛地摔砸在地,崩出朵带着水渍的玉青花朵,飞脱的瓷片滑过侍女们的手背,立时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孽障!都这时间了,你还不肯说实话?!”萧淑华怒其不争,“你是为娘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心中那点小心思,为娘还不知道吗?”
“你究竟是如何从那石桥上掉下去的,快说!”
“娘……”慕诗嫣咬唇,膝上的衣衫已然被她抓得皱缩不堪,她知道话已至此她避无可避,只得吞吞吐吐地供出了今夜堕桥一事的缘由始末。
“……就是这样,娘,你要相信女儿,女儿真没想到那汉子起身时竟会抡甩手臂,也没料到桥上的人竟能那样多,这才……”这才从那石栏洞里被人挤脱出去。
慕诗嫣心下委屈万分,招完落水的缘由,手一撑便想起身去拉萧淑华的衣袖,后者感知到她的动作,即刻抬手赏了她一耳光。
“啪——”
萧淑华下手时丝毫不讲情面,这一巴掌甩得极重,几乎是一把便将慕诗嫣打跌在了地上。
她口腔内侧的软肉由是磕上了她的牙尖,顿时破开了一道口子,腥甜气刹那弥漫了她一嘴,有咸涩的血流顺着她唇角缓缓渗出。
慕诗嫣懵了,从小到大,这还是她娘第一次这样打她。
那惯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娘亲,怎么会……怎么会打她?
少女拼命张大了眼睛,试图从萧淑华脸上寻到一丝一毫不舍的痕迹,然而那高贵端庄的妇人只顾自阴沉着脸,开口骂了她一句“蠢货”。
“我萧淑华聪明一世,怎就生了你这么个愚蠢的女儿!”萧淑华说着高抬了下颌,以一种近乎轻蔑的姿态俯视着她,“拈酸吃醋,你有多少斤两,就上去跟人拈酸吃醋!”
“慕修宁一向与七殿下交好,慕惜辞是他的嫡亲妹妹,那七殿下爱屋及乌也属正常——你这时冲上去又算是什么事?”
“就算你冲上去,真将大房那小丫头挤下了湖,七殿下就会正眼看你一眼了吗?”
“他不会,他只会更厌恶你!”
“慕诗嫣,拿你那不怎么聪明的猪脑子好好给为娘想想,若那慕惜辞真掉了水,就待在她身后两尺都不到的你,可能洗脱了嫌疑?!”
“我就真是想不通了,你身为我的女儿,被我言传身教十三载,怎就能蠢成这个样子!”萧淑华边说边大力拍着桌案,那案子被她拍的嘭嘭作响,慕诗嫣却越听越是委屈。
“可是娘,女儿这不是一时糊涂嘛!”慕诗嫣捂着脸红了眼眶,不久嘤嘤啜泣起来,“都怪慕惜辞那下作的丫头,若非她突然回来抢了女儿应有的东西,女儿怎会……”
慕惜音的身子柔弱,像是上元宫宴这样重要的场合,十次里都要缺席个五次;慕惜辞又自幼被养在京外,自然与京中的贵女圈子无缘。
是以,在慕惜辞回京之前,她慕诗嫣一直是国公府的不二门面。
吃的是最好的,穿的是最贵的,娘亲宠着她,家世低的贵女们奉承着她。
她素来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比流霞苑里的那个病秧子都要高贵上几分,这样的认知直直持续到去年的冬月,持续到慕惜辞回京之前。
慕惜辞回了京,她便再不是国公府的门面了,大伯的亲女儿在众人眼中的地位,远比她这个亲侄女要高得多,曾经属于她的种种荣耀,也都一一归给了那个丫头。
她既怨且恨,妒火在腹中日夜烧灼着只增不减,那滋味,已快将她逼疯了。
不,她已经被逼疯了。
慕诗嫣垂下眼帘,长睫下的黑瞳深处泛起层层阴郁暗色,端坐主位里的萧淑华见此气恼更甚:“糊涂东西!”
“你说的这些,当娘不知道吗?温妘的两个女儿就跟她一样的下|贱!她当年占了我的位置,而今她的女儿又来欺占我女儿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