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事本镇的大姓,据说祖上有人做过大官,就算不是书香门第也算耕读世家了,简驴子原也是有三十亩良田的殷实人家,只因大儿子身体不好,得了痨病,为了给儿子治病,卖了二十亩,儿子也没留下,前年冬天死了。简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简驴子年青时也读过几天私塾,只是下了两场也没混到功名,只好罢了,寻了个县衙里的衙差干着,一年不过三两银子的进项,好在有些打官司的有些孝敬,家里倒也不愁衣食,只是简驴子好面子,在外面不免出手大方了些,家里也没什么剩余,幸亏桃花做了绣娘,每每补贴家用,简婆子是个好显摆的,就好到处夸耀女儿手艺如何如何巧。
简家院落不大,倒也齐整,三间大瓦房,院子里种了几笼葱和豆角,篱笆上爬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看上去很有几分野趣。
还没进院就见门口乌泱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嚎哭声:“哎呀,你们简家的姑娘是个啥玩意啊,不守妇道,跟男人勾勾搭搭,坑了我们家啊,我不管,你们今儿要是不退我们家银子,就把闺女给我沉了塘,听见没有,你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这事就没完”
翠姐和贞娘年纪小,身子灵巧,在人群中寻空钻了进去,见院子中间正盘腿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容长脸,高颧骨,一双细眯眼吊眼梢,穿着一件姜黄色的苎麻夹衣,蓝灰色襦裙,拍着腿的在那干嚎,想来着就是傅秀才娘子武氏了。
翠姐厌恶的看了武氏一眼,低声跟贞娘说:“瞧她那样就是个刁婆子,桃花姐嫁他们家,真是倒霉!”
贞娘没吭声,拽着翠姐小心的绕过武氏进了简家,武氏看进去两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也不以为意,只当时简家亲戚家的孩子,继续坐在那干嚎,而且越说越难听,连看热闹的都觉得不好意思。
简家正屋里,简驴子阴沉着脸坐在炕上,简婆子小心的看着丈夫的脸色劝道:“当家的,要不,咱就先借那许家娘子的银子使使?咱桃花不过就是舀了碗水,也没真咋样”
简家二儿子生子也在一旁劝:“爹,妹子真是无心的,他们老傅家不讲理,可咱不能真就把妹子的命搭进去啊”
简驴子暴吼一声:“闭嘴,你们懂什么,咱们老简家的脸都丢尽了知道不?那傅家娘们在咱家门口骂了一天了,我以后出门还不得把脑袋夹裤裆里啊?桃花要不死,咱们以后还能做人了吗?生子虽然娶了媳妇,可咱家槐花还没嫁人呢,以后还能有人娶她吗?”
简婆子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生子打小就被他爹训怕了,也不敢吭声了,刘婶子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简驴子道:“你这是说的人话吗?槐花是你闺女,桃花就不是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咬哪面不疼啊?人家许家妹子好心,给你们家送了银子,你就去还了傅家就完事了呗,还非要你闺女搭上命,你那脑子有毛病是不是?虎毒不食子呢,你那心是铁打的是不是?”
简驴子眉毛都没抬一下,拉着脸道:“他婶子,这是我们简家的事,你就别多言了,我已经跟族长商量了后日就开祠堂,你们都不用说了”
贞娘和翠姐进来就一直溜边站着,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在简驴子身上,没人留意到他们俩进来,贞娘一听这话,跟翠姐交换了个眼色,俩人悄悄的溜了出去。转到房后,看见杜石头和五个少年正在那往院子里瞅呢。
贞娘问:“找到桃花姐姐在哪了吗?”
“我刚才进去看了,在自己屋里掉眼泪呢,我蹲窗跟底下听着,好像在那嘀咕啥这样也好,一了百了呢,估摸着是被她爹和婆家这一出弄得真不想活了。
贞娘皱皱眉道:“一会你进去把她打晕再运出来吧,你再找几个人去前面吵闹一番,引得屋里的人都出来才好。”
石头笑笑,冲五个少年之中的四个人道:“大路、乐川、豹子、阿土,你们几个最擅长这个了,看你们的了!方航跟我去把桃花弄出来。”
几个少年笑道:“成,你们好吧!”
这大路姓郭,是镇上武馆郭师傅的大儿子,乐川和豹子、阿土都是镇上的混混儿,出了名的泼皮。
这边厢武氏正在骂的得意之时,见人群中忽然挤进来四个少年,个个一脸流里流气的笑,看的武氏一愣,有点卡壳。
阿土走出人群,围着武氏绕了一圈,捏着下巴道:“这位大娘,听你骂了这么半天,说你儿媳妇怎么怎么不守妇道,勾搭男人,我怎么听说你儿媳妇进门不过半年,你儿子是不是不行啊?要不儿媳妇怎么会出来勾人呢,大娘,我这人其实特别喜欢助人的,你儿子要真不行,你找我,要不,你再娶媳妇估摸也得偷人啊”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起来,武氏一时蒙住了,光想着骂简桃花了,想着让简家丢人现眼,想着怎么把聘礼要回来了,却忘了,儿媳妇偷人,儿子脸上也没光啊。
豹子和阿土十分默契,也跟着绕着武氏走了一圈,把胳膊搭在阿土身上,一脸惋惜的道:“哥们,你这好心,人家大娘未必领情啊,傅家的勉哥儿,那是秀才的公子,人单薄些,柔弱些也不奇怪,这不行嘛,的确是个没办法的事,大娘也难过啊,所以发现儿媳妇舀点水给陌生男人就赶紧说儿媳妇偷人,其实是给儿子遮羞呢,咱们心里明白,可是你也别挡着这么多人说啊,这多不好”他一脸正义,言辞恳切,周围人几乎要信以为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