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雅愤愤的看着韩弋:“阿弋,你女朋友这是什么家教?在我们这些长辈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你不肯放手,我才不信我儿子为了个女人就什么都不要了,就算是真的,她也应该考虑一下你这么多年才取得现在的地位,应该劝劝你才对吧,居然还不以为耻,这样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女人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我告诉你,妈妈坚决不同意你跟她结婚!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妈妈,还有这些长辈,就痛快分手!”
韩平莲瞠目结舌的看着嫂子,简直不敢置信她能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她懊恼的抓抓头发,心想嫂子你可真是一根筋啊,你都不懂得压力越大反抗越大的道理吗?你这是逼着你儿子跟那姑娘顽抗到底啊!
果然,韩弋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形站在众人之中就有了无形的威压,他伸手解开身上的衣衫扣子,露出健壮结实的蜜色胸膛,上面有几道褐色狰狞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五年前在南非参加一次人质拯救任务时,被对方的狙击步枪击中,子弹从肺部穿过,我当时就咳血了,送到医院输了100血才救过来的,这个是八年前,我第一次出任务,在密林里被敌特人员用军刺扎上的,密林潮湿多雨,伤口不能愈合,后来感染了,我持续高烧了四天,几乎走不出去了,我的战友不肯放弃我,坚持背着我,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医院,那次,我们俩差点死在那里。这个是在科索沃维和的时候跟当地反政府武装交火的时候被炸弹碎片崩上的,那块碎片正好扎到了我的脾脏,我的脾脏被摘除了。我的胳膊和大腿都骨折过,每到阴天下雨都会疼痛。”
“你们都说,我是骄傲,青年才俊,是我们这一辈中最优秀的人才,可你们有谁看到过我的伤疤,我疼痛?在韩家,每一个男孩子从小就会被教育,我们人生的第一个信条就是忠诚,忠于这个国家,忠于这个国家的人民,忠于韩家,别的孩子还在懵懂玩耍的时候,我们已经被要求负重跑,我从小到大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在部队里跟着战士一起过的,我没有童年,没有天真,甚至没有犯错误的机会,我的人生早就被你们规划好了,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我的喜好,我的理想,其实,我的理想很简单,我想做一个普通人,轻松的活着,不用背负那么多的责任,我想在夏天带着妻子孩子在草坪上玩,冬天下班的路上买一个热乎乎的红薯揣在怀里带回家给他们吃,我想做一份我喜欢的工作,比如做一个家具设计师”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英明神武的韩将军的志向居然是做一个木匠?
“前二十七年,我将我生命中最健康最美好的岁月献给了这个国家,献给了韩家,我遵从了你们的意愿,成为你们想让我成为的韩弋,为此,我付出了代价,我的身体,我的健康,我心爱的女孩,还有,我从来不知道的,一个孩子”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冷静如韩老爷子也骤然变色。
“暖暖,是我十七岁就喜欢的女孩,可就是因为我们彼此的喜欢,他的父母被迫放弃了工作,被赶出了帝京,她当时怀孕了,不敢让人知道,悄悄做了流产。爷爷,从小您一直教育我,做一个勇于承担的男人,现在,您告诉我,我还是个男人吗?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和孩子都保不住,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然如此,你们都说我优秀,请问,这样一个连男人都不配做的人,有什么优秀的?”他眼睛中溢满了苦涩和哀凉,那苦涩如此浓厚,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份沉重。
世间圆满如此难求,而赐予我们浑身伤痕的人,恰恰是我们的亲人,光鲜的表现掩不住沧桑的刻痕,鲜明的□裸的疼痛时刻提醒着我们,错,一朝铸成,再难回首。
这一刻,王暖暖泪流满面,原来他知道,他知道了
那个孩子,她毕生的痛,人前笑的没心没肺的女孩,在每年的那个日子都会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地方,哭的撕心裂肺,因为一直在踟蹰,那个孩子在她腹中一直长到了三个月,实在瞒不下去了,她才去做了引产,打掉的孩子已经成型,是个男孩,小小的一团,五官模糊,可小手小脚都有,她妈妈不愿意让她看,可她偷偷的看了,一眼,记住了一辈子。
再见韩弋,心里不是没有怨恨的,可即使怨恨,还是不曾说出口,那个孩子长眠在她心里,就如此吧,她宁愿自己忍受,也不愿这件事成为他心里的沙砾,折磨他。
韩弋长眉一敛,神情肃穆,声音也冰冷了:“爷爷,前面的二十七年,我做了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成为了你们要我成为的那个韩弋,后面的日子,我想成为我自己,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父母不原谅我,韩家不原谅我也无所谓,我决定跟暖暖结婚,你们来参加婚礼,我欢迎,不来,也没关系,日子毕竟是我们在过,如果韩家是在容不下我,我可以带她出国,离开这里”
他在美国还有些关系在,公司每年的分红足够他舒服的过下半辈子了。
韩老爷子环视了所有人,大儿子和儿媳面色灰白,二儿子和女儿神色恍惚,似乎都被韩弋的话震撼了,也是,韩弋这孩子从来寡言少语,是出名的稳重干练,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韩弋从来不想成为军人,不想做什么将军,韩弋身上的伤,他都知道,可在他看来,韩家男人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一分勋章一份荣耀,可他忘了,韩弋,也许,并不想要这份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