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转瞬、不多时……
要形容时间过得很快的词也有很多。
尤其是之于妖魔这样天生的长生种而言,时间的这个概念也确实是不那么清晰,从上一次首阳山开宴到现在,只是短短几年,就像是眨眼间一样,‘嗖’的一下,就那么过去了。
时值正午。
在高悬的旭日之下。
首阳山未曾愧对其名,那从云层间探出的金红色光芒,更是将这座雄壮巍峨的山峦也衬得如同有一尖纯金铸成的峰顶般,端的是仙家胜地、洞天神府的一副气派。
可惜。
光看这副模样的话,恐怕哪个正常人也想不到。
这今日突然热闹了起来的首阳山上,漫山遍野,却是从三千里秦岭妖国的各山远道而来赴宴的众多妖魔。
虽然那位齐夷大君的请帖上只名义上邀请了收到请帖的祸境大妖,但这千山妖宴的开宴时间和开宴地点本身却并不是多么隐秘的消息。
在秦岭之中,齐夷大君这么一个好说话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以一己之身承担首阳山附近的整个生态圈的供养责任,其“仁慈”之名,更是使得仅仅难境小妖,也敢和他平等交谈。
每个时代都不缺乏大胆的存在。
因此,每逢千山妖宴的消息之时,除了那小部分真正受到邀请的祸境大妖外,这漫山遍野的众多妖魔,却更多是不请自来的撞个缘分,哪怕未曾能有幸吃到齐夷大君一块肉,也可以借此场合,和以往大多见不到的祸境大妖产生交集。
虽说这些大妖,早年都是食人无数,生平杀戮无算,但祸境之后,却大多会模仿起人类的习性,好说话许多,学诗书礼易、也学酒色财气,相比起以往的时候,反而是收敛了许多,顶多是像太白山君那样有些“小爱好”,偶尔馋了,就从山里肉牢中,随便捞出几个童男童女几个细嫩妇人打打牙祭。
毕竟,武朝的法律明说了只管人间事,而当地的镇妖司也只负责城乡大体上的稳定,连哪头妖魔下山掳几个人吃了的事都是习以为常的一句“怪你们自己命不好”,至于这些大妖到底拿那些平头草民干什么,慢慢养起来还是干脆就地吃了,就更不在管辖范围之中了。
首阳山上,只见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无不精美绝伦,若非是前门道路,车马经过的辙痕蹄印和蜿蜒扭动的蛇行痕迹、和蜈蚣蜘蛛的爬行痕迹并列一排,也只怕是以为误入山中仙家洞天。
“飞铅山紫流观火丹道人到!携数十黄花女为伴食!”
“军门山华盖顶金柳仙到!携十数龙华九光丹为伴食!”
“河车山锡水涧素金飞雄到!携数十杂血虎男为伴食!”
“流珠山太阴观长生子到!携十数玄水龙膏为伴食!”
在首阳山那些建筑的大门口,一伙喜笑颜开的仆役大声唱名,受邀客人带来的“佐菜”越是贵重,他们唱名的声音也就越大,纵使其中有些大妖已经来过不止一回,也不由得满意享受起这份特殊的虚荣感。
接连不断的唱名声中,哪怕是最次的金柳仙,也是雄踞军门山十多年的祸境大妖,堪称凶名斐然,而那位流珠山太阴观的长生子,则更是秦岭众妖中、在祸境这个层次,也称得上是佼佼者的人物。
即便是往常已经完全称得上是不弱的难境妖魔,在这些秦岭各山间,皆是有凶名流传的祸境大妖的名字面前,也是变得不足一提,甚至是连被仆役报到名字的资格也没有,只能乖乖的等候在一旁。
“别插啦!别插啦!!”
“抱歉抱歉抱歉,麻烦让一让!”
“你挤你妈呢!赶着去投胎么!”
“卖童男卖童男啦!三十岁元阳未泄的童男子!有没有女妖精要买啦!”
在拥挤的‘妖’潮之中,看着眼前堪称荒诞景象,一佩剑青年困惑的挠了挠头,原本一身明显是材质工艺皆是不凡的衣裳也弄得狼狈脏乱了许多。
“三月三,冲龙煞北。”
他在妖潮中随波逐流这么久过去,回忆起今早上看得老黄历,上面似乎是写着:“吉:宜结网、入殓、除服、成服、移柩、安葬、破土;忌:诸事不宜?”
想他堂堂京都爷们,今天首阳山这么一上午的徒劳过去,任旭叹息一声“流年不顺”,看向前面越来越拥挤的妖魔,然后便随意戳了戳前面那个奇形怪状的牛头妖怪的肩膀,异常自来熟的问道:“这么牛老哥啊,你人高马大的,前面到底发生啥了,方便给小弟说说么?”
见到身后有声音响起,这个牛头妖怪也是大方,没回头就随意答道:“还不因为今年这千山妖宴,大君手底下有人作怪,大门口这不就平白了多了两个考验的事情。”
“门口还多了考验?”任旭挑起剑眉,也配合露出好奇的神色,问道:“牛老哥你细说细说?”
“害,这还要细说什么啊……喏,你看,前面那不就又有个倒霉蛋被抬着出去?”牛头妖怪摆了摆手,直接一指。
而适时,便是又有几个贼眉鼠眼的仆役,把昏迷的妖怪抬着走向“施肉区”,从他们不远处经过。
虽然没有牛头妖怪那样的身高,不能直接看到那里的情况,但那一刻,任旭却是感到腰间通了灵的佩剑在鞘中微颤,似乎感受到了呼应。
‘咦,奇怪。’他心里道了一声,抬起头,随即便看到,身旁的牛头妖怪似乎是又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忽然间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任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