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君眼尖,一眼认出银票是三合庄的。
三合庄是天下第一银庄,遍及五湖四海,只要有商人落脚处,一定会有三合庄。
银票递到她的手中,数额都是一百两。
“这些钱陆妈妈都是从哪儿来的?”
陆挽君望着手中银票眼神复杂,陆妈妈身上忽然多了许多她不了解的秘密,这种感觉令人窒息。
她捏着银票的手微微泛白,关节隐约可见青筋。
“我让六宝下去查了。”
沈昶本以为陆挽君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看她的神情,应该对陆妈妈偷藏银票的事一无所知。
他今日让六宝悄悄去陆妈妈的院子取他上次不小心掉下的东西,谁知他掉的东西没找到,六宝反而翻出了陆妈妈藏下的东西——陆挽君的紫藤花伞,三合庄的银票。
其中三合庄的银票最令沈昶好奇,他自从接管事务后与陆妈妈接触,平日他送给陆妈妈的东西都被她扔了,后来他见陆妈妈生活实在拮据,也送过银票,不出意外,陆妈妈仍然没接受。
转机出现在他锲而不舍去见陆妈妈的第三年,这三年中他送给陆妈妈的东西虽然陆妈妈一直没收,但对沈昶的态度也慢慢从最开始的厌恶变成了后来的不排斥。
陆妈妈最多也只能做到不排斥。
陆妈妈的死很突然,她一向身体好,可是她去世之前的一个月里,因为一次普通的发热,烧得糊涂,连请大夫的神智都没了。
还是于婆子几次三番去约陆妈妈去状元街逛一逛,硬闯进陆妈妈的院子才发现她烧得不成样子。
大夫后来是请了,可无一不说陆妈妈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再过没多久,陆妈妈果真去了。
陆妈妈直至去世,也没给沈昶透露过半点她这些年的秘密。
“对了,于婆子说你是陆妈妈的侄儿是怎么一回事?”
陆挽君抬起头,把目光落到沈昶身上。
“我这些年去看过陆妈妈几次,于婆子见到了就问我是谁,害怕给陆妈妈添麻烦,我就谎称是陆妈妈的侄儿。”
沈昶眨眼,抿唇说道。
“陆妈妈的骨灰……为什么要带回兰亭?”
陆挽君又继续问。
她再怎么自作多情,也不会想到沈昶之所以照看陆妈妈,是因为她自己。
兰亭是陆氏祖籍,陆妈妈是陆氏的老人,一辈子为了陆家兢兢业业,值得入陆家的陵园。
听到陆挽君问这个问题,沈昶低头一笑。
“其实也不是故意送陆妈妈回去,是我当时正巧要去山阴,在陆妈妈生前又总是听她提到兰亭,这才顺道将陆妈妈的骨灰带了回去。”
这件事的确是巧合,并不是于婆子口中的血脉亲人。
陆挽君默下。
沈昶看出她情绪不佳,忍不住咳嗽两声。
“挽君,我还有一件事希望你知道。”
他想起陆妈妈的行事,忍不住给陆挽君交代。
陆挽君果然抬起眼皮,平静无波的眼里静如死水。
“什么事?”
陆挽君强打精神。
“陆妈妈身后或许有人。”
沈昶的话点到即止,不说透,只让陆挽君自己去猜。
他不是没有背着陆妈妈查过她身后的人,可惜陆妈妈做事隐蔽又不拖泥带水,他至今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沈昶的话倒是让陆挽君着实惊讶了些。
陆妈妈身后有人?
她仔细想了想可能会出现在陆妈妈身后的人,好像除了西北的姨母,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势力。
“我知道了,谢谢你。”
陆挽君没想自己想到或是猜到了,这种时候把姨母拉进漩涡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不用谢,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必客气。”
沈昶弯了弯唇。
在沈昶要离开时,陆挽君忽然叫住他。
“我能不能明天去陆妈妈的院子看一看?”
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请求,让人不忍拒绝。
“可以是可以……”
沈昶话音倏地停下。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陆挽君:“怎么了?”
她看着沈昶沉下去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沈昶?”
她试着又轻唤了他一声。
“啊?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沈昶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接着他又道:
“下次再去吧,等年后。”
他声音轻,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
陆挽君默默应下。
她其实大可以自己直接带着长素出门去看,可沈昶既然知道陆妈妈住在那里,一定会派人对院子严加看管。
陆挽君不论沈昶同意或是不同意,说仍是说。
她其实要的,只是沈昶的一个态度。
大抵是沈昶太了解陆挽君的性格,又告诫她:
“陆妈妈的住宅,不止我的人在看守,还有旁的人。”
怪就怪在这里,沈昶的人与从未谋面的暗中势力一直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可是没有谁能知道互相监视对方的人都是谁。
“我明白了。”
陆挽君这才颔首。
送走沈昶,陆挽君又给西北的姨母写去了一封信。
她想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
如果陆妈妈身后的是顾姨母,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可若是陆妈妈身后的人不是陆妈妈……陆挽君为陆家翻案的路又将困难重重。
日头一天一天偏西,弹指一挥间,迎来除夕。
一大早晨惊春园就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