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没有睡,她其实是醒着,虽然她阖着眸子,一动不动。
是不想面对他吧?
换做寻常,他有的是手段逼她正视他,可是今夜,他却不想如此。
她太虚弱了,这样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纸片人一样。
血腥浓郁,充斥着鼻端,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
被自己咬破的腕上,还在滴滴答答往外淌着鲜血,他蹙眉,撕了一截袍角,将其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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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不早了,让奴才伺候皇上就寝吧。”
另一营帐,霍安对着负手立在营帐里一动不动的那抹身影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自众人散后,回营,这个帝王就一直站在这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知道,帝王心中有事。
其实,是什么事,他也大概知道。
只是,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
“皇上……”
就在他准备再重复一遍就寝的请求时,帝王忽然转身,“霍安,朕是不是做错了?”
那苍哑的声音,那苍凉的眼神,仿佛承载着千年的风霜,那一瞬,霍安惊住了。
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帝王却已是朝他扬袖。
“退下吧。”
霍安眼帘颤了颤,心绪大动。
或许是因为常伴左右的缘故,他比其他人要多一些了解这个男人,有时,他真的很心疼他。
譬如此刻,他就很心疼很心疼。
“皇上……”
“退下!”
帝王沉了声音。
霍安只得退了出去。
营帐里只剩下陌千羽一人,陌千羽扬袖一挥,营帐里的烛火“噗”的一声熄灭。
原本亮堂的营帐瞬间陷入一团漆黑。
陌千羽高大的身影掩在一片黑暗之中,依旧没有动。
他错了。
这一次,他真的错了。
原本,他占尽所有的天时地利与人和,他占尽所有优势,可是他却生生地亲手毁了这一切。
是的,今夜的黑衣人是他所派。
他只是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而已。
黑衣铜面人到底是谁,跟夜离是什么关系?又跟凤影墨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夜离腹中的孩子又到底是谁的?
曾经,他以为黑衣人是凤影墨。
后来他发现,不是。
因为在雪山上,黑衣人跟凤影墨同时出现。
还有雪崩之后,黑衣人还偷袭过他,他差点死在黑衣人的手下,而听说,当时,凤影墨是在涧底,跟夜离他们在一起。
所以,他们两人应该不是一个人。
可他搞不懂的是,夜离不是一个不专情的人,为何可以为了凤影墨不顾生死,跪七日七夜,又可以为那个黑衣人毅然跳下断崖生死追随?
这又让他不得不怀疑,凤影墨跟那个黑衣人之间一定、必然,存在着某种直接的关系。
还有那个孩子。
其实白日在马车上,夜离突然腹痛,凤影墨说是因为滑胎,强逼张硕诊治,他就觉得蹊跷。
几人的反应都很微妙,他怀疑孩子还在。
所以,夜里驻营的时候,他有了两个计划。
一个计划,让人将每个营帐燃了含滑胎物质的驱虫香。
他想过了,反正在大家的眼里,他又不知道夜离孩子还在不在,不会被她们怀疑。
若果真不在,此香就当驱虫了。
若还在,不仅能揭穿,还可能会顺势将其打掉。
虽然有些残忍,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原本,夜离跟凤影墨已有夫妻之实的这种关系,已经让他每每想起,都难受不已。
可最终,想要得到那个女人的心里,还是占了上风。
所以,他说服自己不要计较,说服自己放下。
可,就算他不在意这些了,他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女人跟别的男人有了骨肉。
这是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的吧。
何况他还是一个帝王。
可是,夜里,当那个女人真的受此香所侵,在他怀里痛得大汗淋漓,抓着他的衣袍,跟他呼痛的时候,他又动摇了。
比起自己的心痛,他更心疼她。
所以,他没有犹豫,他宣端王前来,他让端王全力以赴,虽然,他知道,当时,只要稍稍拖延一会儿,让那熏香再多燃些时间,她的孩子必定滑掉无疑。
这是他安排的第一个计划。
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忍,失败。
而第二个计划,就是黑衣人。
也因为被一个人的识破,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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