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霏望着病榻上的夫君,一颗心挣扎搅扰得几近破碎。那个天大的秘密被自己无意间得知,也因此而变成了一道凶吉难测的魔障。绣花针一偏又刺在了手指上,她轻哼了一声,看着指尖冒出的血珠,始终不敢相信天意竟是如此的诡异莫测。
他们不是兄妹吗?怎地一夕之间就毫无关系了?如果夫君知道他其实与四妹并没有兄妹关系的桎梏,他会怎么做?她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向床榻:容颜憔悴,肤色苍白,颧骨高耸,原本就不胖的他足足又清瘦了一大圈儿。她知道他的病一直不见起色并不是因为御医无能,而是因为他的心病沉重。他的心结深种,天人交战,将自己折磨得体无完肤。
或许他知道了真相便能去除心魔,所有的病痛也能不药而愈?……她猛地打了个寒战,为自己这疯狂的想法而颤抖不已。
“咣啷!”瓷器碰撞,景霏如受了刺激一般神经质的看向房门的方向。
凤荔面色凄惶,端着托盘,药碗里的汤汁和汤匙还在左右摇晃。
又是一个要与自己争丈夫的女子!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向凤荔走去。每走出一步她心里的想法便不由自主的发生一层变化,她的愤怒,她的不甘,她的委屈,直到她站立在她的面前到底还是统统化作了隐忍。
如果一定要在夏天与凤荔之中选择一人,她宁愿选择凤荔。
端着药碗坐到床边,她轻声唤道:“夫君,该吃药了。”
夏阳沉沉的睡着,呼吸均匀。
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瘦了好多,两腮都凹了进去。手指正要碰上他的脸,忽然他扭转了头,她的手僵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一个粗重的呼吸,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怎么,夫君又想见四妹了不成?要不要为妻这就请她过来伺候夫君吃药?”
眼睛倏地睁开,夏阳转回头瞪向她。
景霏心头一跳,一股剧痛充斥心底,她只有死死的咬住嘴唇才能堪堪挺过去。他那是什么眼神?!痛恨,鄙夷,厌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没有了昔日的淡漠,而是变成了如今这样赤/裸/裸的憎恶?
她也不想再说那些刺痛他的话,可是她也好痛,为何没有人怜惜她半分!
目光瞥见怯怯站在一旁的凤荔,夏阳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天儿身边没有你,或许会很不习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一如很多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天儿好吗?她有没有再开口说话?她会不会觉得孤单寂寞?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凤荔颤巍巍的带着哭腔:“大公子,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求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要你离开就离开,这里哪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景霏冷冷的开口,一腔怒火全撒在了她的身上。
“少夫人你明明答应奴婢……”
“住口!”景霏一瞪眼,凤荔立刻噤若寒蝉的住了声。
夏阳心知有异,刚一皱眉,忽听外面一阵吵嚷。
“外面发生了何事?”
凤荔心思伶俐,景霏刚一问出口,她立刻应承了一声跑出去查看。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夏阳闭着眼睛,漠然地问:“你答应了凤荔什么?让她到这里来伺候是你的意思?”
景霏没有做声,她听得出夏阳的弦外之音,他怀疑自己。露出一抹苦笑,她的用心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婚姻而已。
“不好了,小姐出事了!”凤荔脚下踉跄的跑了回来。“大公子,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夏阳翻身从床上坐起,景霏躲闪不及手上的药碗被带得掀翻在地。一阵眩晕,他急忙咬牙挺住。“你说什么?天儿怎么了?”
三公子的侍女绑在了房里,自己一个人出府了。刚刚七殿下找了来,问三殿下有没有来咱们府里。说是三殿下与一位方公子在城中遇袭,如今都失了踪。被绑着的侍女说那位方公子很有可能就是小姐!”
夏阳只觉得眼前一片黑云,身子晃了晃,掀被便要下床。“去,把荆楚叫来。”
“夫君,你要做什么?你不能动啊!”景霏慌了手脚的上前扶他。
“替我更衣。”他不为所动,喘着粗气,咬牙站起身。
景霏嘴唇颤抖的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但也没有动。
夏阳稳住身形,愤愤的瞥了她一眼,吼道:“凤荔你来!”
“咔吧,咔吧……”明明无声,耳中却满是断裂破碎的声音,景霏眨了眨酸涩疼痛的眼睛,心终于在碎裂的声音里化成了一粒一粒细小的尘沙,悉数散落在绝望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