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诚帝突觉心寒,一阵阵凉意往上窜。
虽是心如刀绞,但是孝诚帝当时还未考虑将晋王送入大理寺重狱的打算,直到皇后轻声哭泣才让他下了决断。
皇后边哭边道:“臣妾死伤事小,就算是无福为皇上诞下龙子,也有那么多妹妹能代替臣妾,等臣妾死了只要皇上能将臣妾葬入皇陵就是臣妾的福分,只是……只是……皇陵重地的秘密却是被别人握在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臣妾听说那位睿王是三皇兄的师弟,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三皇兄才放心将图放在他手里,可臣妾觉得皇上要比师弟更亲一些吧,臣妾认为不管怎么样那张图也该放在皇上手里才最合适,毕竟皇上才是北渊的天子啊。”
孝诚帝闭眼听完皇后这番声泪俱下的哭诉,陡然睁开眼,一双本该清亮的眸子聚满了恐惧和怒火,更加多的则是森凉,来自每一个帝王的凉意,就如被猜忌和偏执烧红的珠子,随意一盆冷水就会让它砰的一下破裂,分崩离析支离玻碎,纵使是最亲的人,最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这一冷一热的极限。
凄风冷雨漫天飞雪,也止不住大理寺衙门前百姓喊冤,每日清早直至天黑,燕京城的百姓自发聚集在大理寺门前,因没有发生过激举动,衙门侍卫只是象征性的驱赶一下,赶开了没一会又慢慢靠近,赶来赶去那些衙门侍卫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岚王府的书信一封又一封像雪片般的往外发,首先就要安抚住大通驻地的边将军,一旦那边出现异动,那么晋王的罪名又会多上几条,拥兵自重,结党营私,这两条要比谋害皇后勾结外臣要重得多,罪名若是坐实,只怕比盛王的下场还要不堪。
就在晋王下狱的第二天,各地方官员求情的奏折已经上表朝廷,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永诚帝看着那些奏折气红了眼,地方地方,这些人可真是三哥的拥护者啊,这么快的速度?
元纪在当夜潜入大理寺,半威胁半贿赂的买通狱卒,见到了斥尘衣。
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没有天窗没有火烛,就连一床棉被都没有,稻草倒是厚实,十一月的大寒天,即便是呆在王府里的炭炉边也是够他受的,何况是这等阴寒的暗牢。
火把光亮中,元纪看清了黑暗中的人影,似乎一时接受不了光线的照射,偏着头挡住了眼睛。
“元绍!”
斥尘衣移开挡住眼睛的手,苍白的唇勾住一抹笑意。
“你还笑的出?”用埋怨掩饰心疼,元纪命人打开了牢门,身后抱着被子和补药的仆从将东西搬进牢房,重新整理了铺榻,扶着他窝进了被子里。
“外面什么情况?”斥尘衣拥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坐姿。
元纪在蒸笼食盒中拿出驱寒的补药一勺勺喂他。
“你下狱都没人打点,难道不明白晋王府的一干人等也都身陷牢狱?”
“我不是问他们。”斥尘衣叹了口气。
元纪将探听到的大概说了一遍,当说到地方上表求情时,斥尘衣眉头一皱,苦笑道:“那些人还真快,这是往火里添油,只怕我死的不够快。”
元纪本就心有疑虑,听他这样一说心下明白了,这些地方官员十有八九是新月族的暗手。
“那要通知萧静好了,否则他们还会继续做鬼。”
斥尘衣看了他一眼,正要摇头,元纪眉毛一挑,怒到:“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想想自己也要顾虑王府的其他人。”
“韩宁还好吗?”
“全关在燕京府衙,那边我已经打点了,你放心,只要你没事他们自然不会受到连带。”
元纪凝视他半晌,接着道:“晋王府还未被抄,只是已经乱了,只怕斥字营会打乱重编,耶律清也会调往别处,她那边和边将军我都已经给了信,让他们不能轻举妄动,这几日皇上在气头上,只要是出言替你求情的人都会受到迁怒,乌有庭已经被罚俸半年,其他几位和你要好的官员均被我压下,等皇上平息怒火了再见机行事,只要还没进入三法司会审,就有希望让皇上改变态度。”
斥尘衣点点头,似乎懒得说话,又似乎神游九虚,靠着墙壁静静看着跳动的火把,昏黄晃动的火光映在侧脸忽明忽暗,仿佛就会随着下一个跳动消失不见。
被子里露出的一截手腕,腕骨突出,尖锐的几乎戳的死人,元纪心中又堵又涩,沉默良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元绍。”元纪眼睛一亮,拉住斥尘衣的手,道:“皇后好不容易怀上龙种,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你?”
斥尘衣转头看他,唇角浮现的笑意有些意味难明。
“除非她的胎本就保不住。”元纪脸色兴奋,声音微带颤抖:“太医院里你不是有人么?我去查卷档,一定能查到。”
斥尘衣笑意散去,表情漠然,低声道:“不用了,这样做会牵涉过多,皇上还需要汤家的辅佐。”
“你死心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汤家?”元纪愤愤的往稻草上一墩,“皇后不是个好货色,有她在汤家便不会本分……”
“所以皇后活不过今日!”斥尘衣冷笑,眸中寒芒闪过。
元纪直起背,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寒意,定定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斥尘衣笑笑不语,元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