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见过史俊之后,隐隐觉得入仕与其他事情不同,不是埋头苦干就行的,还需要打点、了解。
当时在临安若是与贾似道多聊几句,史俊问的那些事如四川安抚制置使的人选或许会有回答。
但再转念一想,上官的赏识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巴结来的,也不因此而困扰。
他与韩承绪回到驿馆,正见高长寿从外面回来。
“非瑜也回来了。”高长寿笑了笑,道:“我有话想与你说。”
“去翠屏山上说吧。”李瑕道:“顺便看看地势。”
“陪你看看地势也好,战事一起,叙州首当其冲。”
他们又带上高明月、韩巧儿、刘金锁、韩祈安,出了城,往城西的翠屏山而去。
韩巧儿很开心,她难得过了一段安稳日子,今日只觉得出门游玩一般,一路上牵着高明月的手,不时转头四顾,因蜀地的风景而雀跃。
“好多竹子啊,刚才爹爹在驿馆与人闲聊,说是这山四季常青,因此叫翠屏山……”
高明月没说话,有些闷闷的,不知在想什么。
登上山顶,只见座高楼,上书“三江一览楼”几个大字,附近还有瞭台、烽火台。
李瑕亮了身份,进到了三江一览楼。
凭栏而望,李瑕、高长寿都没开口说话。
韩祈安见他们沉默,扶着栏杆,吟了一首诗。
“画船冲雨入戎州,缥缈山横杜若洲。
须信时平边堠静,传烽夜夜到西楼。”
“好诗!”刘金锁大呼一声。
若林子在,大概会骂他“不懂诗就闭嘴”,此时缺了这一声叱骂,刘金锁总觉少了些什么。
韩祈安道:“陆放翁的《叙州》,他曾任嘉州通判,想必是当时所作。”
刘金锁“哦”了一声,因听不懂这些,后悔自己多嘴,只觉还是林子在有意思。
韩祈安本就不是说给刘金锁听的,说话间已转向李瑕,道:“只听放翁此句,便可知叙州之地形,阿郎请看……”
他抬手向西南一指,道:“这是金沙江。”
再向西北一指,道:“这是岷江。”
李瑕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两江大江就在叙州城东汇合,又奔腾向东,极是壮阔。
近日一直在船上看江,但登高远眺,他还是被再次震憾到,深感自身渺小。
“哪条是长江干流?金沙江?”
“这一段只叫金沙江,而非长江。”韩祈安道,“金沙江、岷江,汇流于此,由叙州南下直至入海奔腾一万里,聚‘金沙、岷江’水势,方称长江。”
说到此里,他指向叙州城,又道:“故而,叙州称‘万里长江第一城’。”
“原来如此。”
“阿郎再看,岷江从西北来、金沙江从西南来,叙州城就夹在两江之间。地势如何?”
李瑕点点头,良久无言。
他已看出来,叙州城不仅处在两江的三角洲,还有翠屏山将它西面也保护起来。
以青翠之山势为屏障,故曰“翠屏”,故人起名之讲究可见一斑。
叙州城防之利也就此一目了然,三角之地,双面临江、一面临山,易守难攻。
李瑕道:“亲眼所见,方知陆放翁一诗,将叙州地势述尽。”
“还有此城的气魄,长江龙首,西南半壁古戎州。”韩祈安又道:“所谓‘怀拥金岷浪催吴楚、雄踞巴蜀势控滇黔’是也。”
“大好河山。”李瑕道。
高长寿亦道:“大好河山。”
他们开口说话,韩祈安等人已往边上站了一点,并不插嘴。
高长寿抬手向西南一指,道:“非瑜可知金沙江因何得名?”
“不知。”
“因江中涌出金沙,遂称金沙江。所谓‘黄金生于丽水’,金沙江本名丽水,长江之上游也。”
高长寿说着,又道:“蒙军从大理出发,可顺金沙江而下,过叙州、泸州,直捣重庆府。”
“是啊。”
“但大理百姓,未必愿随蒙军出征。且,兀良合台一走,大理国空虚。”
李瑕沉吟道:“慕儒要走了?”
“是,我要溯金沙江而上,逶迤一千六百里,回剑川城。”
“丽江?”李瑕去过丽江,知丽江在唐代称为“剑川节度”,。
“是,丽江畔,剑川城。我还有一支旧部替藏于彼,妻小也在。”高长寿道,“我想去联络义军,再见见堂兄。”
李瑕道:“说实话,我依旧不看好你复国。”
“复国自是艰苦,亡国人不得不做而已。”
李瑕难得皱了皱眉,斟酌着用词,道:“若让我替你规划,等以后不用再担心宋廷会将你交给蒙古时,你再出面做事不迟……比如投宋,谋一任云南安抚制置使。”
他其实想说的是等自己有势力了,但一介小小县尉,确实还没有招揽别人的资格。
果不其然,高长寿摆手笑了笑。
“当时我投奔吕文德,他嘴上说得好听,却只问如何再从西南买马,其余无半点支持,又诓我北上送死。幸而遇到你,这次北上并非全无收获。
我们得到了兀良合台在西南的兵力布置,他也许很快会带大军离开,我可趁机起兵,若顺利,将与你前后合击兀良合台,你我再次并肩对敌。”
“我不看好。”李瑕道:“兀良合台不重要,蒙古换谁坐镇大理都一样。重要的是段兴智知蒙古势大,铁了心当蒙古国的云南总管,你斗不过他。”
高长寿摇了摇头,道:“你心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