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两人起身向外走去,井田眼睛的确是看不见,汪精卫还十分殷勤地扶着他。他们出了门来,径直往长廊那方走去。我和聂西泽一路跟随,见这段长廊守卫并不多,若在此动手,胜算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好,那就在这里动手。我朝聂西泽看了一眼,他也点了点头,清楚我的想法。
我顺着房檐奔过去,纵身一跃抓住房梁跃入廊上。离井田和汪精卫不过数米,而他两人身边又无保安警卫,机不可失,我当即举起手枪瞄准了汪精卫。
去死吧!正在叩动扳机,忽然,长廊前方拐角藤野武突然出现。
“砰——”一声枪响,藤野武将井田和汪精卫推倒,子弹打在柱子上冒起火花。
“砰砰——”我又放了两枪,但他们已经有了防备,根本打不着。
瞬间,四周灯光打亮,到处灯火通明。枪声、指挥声、哨声,狼犬的叫声纷纷响起。我们已经暴露了,看来要杀汪精卫和井田已经不可能。
“竹子,快走!”聂一航拉着我说道。
“你先走,我一定要杀了那个汉奸和井田。”我不甘心,倔强地说道。
“小心,啊——”他惨叫一声,肩头浸出一片血渍。
左右两边都是敌人。我抱着他,不假思索地跳进了湖里。“砰砰砰——”湖面火光不断闪现,子弹不断朝我们射来。
“一航,你忍着点。”侥幸顺着水流逃了出来,我扶着聂一航走上岸。
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很是虚弱。刚一上岸,便一头栽了下去。只见他面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闭着,眉头也紧紧地拧着,情况很是不好。我拔开他的衣服,才知道他不只中了肩头那枪,胸口也中了两枪……
“一航,一航……”我扶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脸。
突然,他嘴里涌出一口血痰。
“一航,一航……”我大惊。
可是,才隔了几秒,他却不断地从口里涌出暗红的血液。“一航,挺住,我背你出去,我们现在就去看医生,”我想将他搀扶起来,但根本无济于事,只见他双目圆睁,模样很是痛苦,嘴里仍是不断地冒出血来。
“一航,你不要死,不要死……”意识到他已经快不行了,我不断地说道。
“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当元帅呢,”他缓缓睁开眼睛,咬着牙对我说道,“你不是说,你梦到我当元帅了么?”
“不是梦见,是真的,你骑在高头大马上,很精神,很威风,你是新中国开国十大元帅之一,我最敬重的志超哥哥,还以你为榜样呢!”我急切地说道,希望奇迹能够出现,以这种方式能够留住他的性命。
“所以,我是不会死的,”他嘴里又溢出一口血来,“不过,我现在有点累了,我想睡一觉,等睡一觉养好精神了我再杀他小日本和那个大汉奸,我一定会当上大元帅的。”
“你不能睡,你给我起来,”我叫喊道。
“竹子,你别摇了,我有点痛,”他轻轻地笑了笑,嘴里又溢出了一口鲜血,只见他抬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湿透了的手绢来递到我手里,“上次你给我擦汗用的,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你……我还有话一直想对你说……”
“你别说了,你会没事的,等你好了再对我说。”我一手拿着手绢,一手捂着他的伤口,含住眼泪说道,心中感情五味杂陈。
“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摇着头,然后厉声说了句:“过来。”
我将头凑近他。
“再……过来些。”此时他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我将耳朵贴了上去,却久久听不到他说话。于是再凑近一些,“聂一航,你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叽叽地吊我胃口是不是?”我骂道,声音虽大可是却已经沙哑。
他仍没有说话。我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一动不动。我心上一紧,哽咽着说道:“一航,这辈子咱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下辈子咱们还做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突然感觉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将我压向他,他的唇烙在我的脸上,一记温润的吻,让我心上“咯噔”一愣。
“下辈子,我不要和你做兄弟……我要你做我的……”
突然,一阵杂乱的响动,几人跑到我们面前。我抬头一看,正是吕詹。聂一航也偏过头看向他,随之微微一笑,说了句:“真见鬼!”然后转过头来又看向我,凑在我耳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他,对你很好。”
只觉放在我脑后的手重重一沉,随即便掉了下去……
聂一航几番大难不死,但最终还是因为要随我去刺杀汪精卫而死了。我将他的遗体送回了聂家,他父亲聂有为当即便晕死过去,聂家上下一团混乱,眼看是支持不下去了。聂有为经商多年,唯利是图,甚至依靠日本人滥发国难才,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算不算是上天给的报应呢?
我心中愧疚,但也无奈。命运,你从来不曾预料它将驶向何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想,我应该要用这早就不应该属于我的性命去完成我应该担负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