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敏德看着坐在他对面悠然喝茶的清秀沉静的少年,心里却是想起了六年前的那满含愤恨冰冷的秀美的少年——李青玉。
六年来,他也曾经暗地里托人打探过,却没有任何消息,好像当年那悬崖一跳,就真的永远消失了一般。他当年任性妄为,惹下了那场大祸!不说父兄对他失望,他自己也甚为痛恨自己,不仅是污了宋家门风,也是因为……那挥着匕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疤痕,最后被李成玉逼下悬崖的李青玉。
自那场大祸后,他被父亲送往了边疆驻军,隐姓埋名,从小小的士卒做起,慢慢的靠着他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最终踏上了正五品参将的位置。这一路升迁,吃得苦头越多,他就越加明了当初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所行所为是多么不堪!他冷眼看着一个孩子被他们逼到滚下山坡,还见死不救,他还对青玉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虽说当时他们是被人设计入了局,可,青玉那样高傲的人,遭了那样的侮辱,只怕这一生都要蒙受阴影了……他亲眼看见李成玉将青玉推下悬崖,却不能为青玉主持公道,还得为了宋家和李家的面子守口如瓶!
他心里愧恨至极,却也没有法子,当他踏上了正五品参将的位置,他也愈加明白他们宋家所面对的凶险和所承受的压力。他的父兄姐姐一直以来给他以及宋家子孙所撑起的是怎样的一片天空!
他大概能为青玉做的,就是暗地里寻找,然后……暗地里照顾青玉的寡母罢了。
因此,今日在这里,当看见那坐在窗边的安静的微微扬起轻笑的少年,他不由的走了过去。
那少年……不管是身上的云锦衣也好,还是那周身的气质都不似普通人,然后,最重要的,这少年让他想起了李青玉。
却不想那少年的两个仆从将他拦住了,说的很客气很有礼,但却是不让他靠近,如果是六年前那个京都第一纨绔子的宋敏德,也许早就发火了,但现在,他强自忍耐下来,倒是那少年回过神,请他过去了。
他在少年面前坐下,对着少年作揖,笑着自我介绍说,他是宋敏德。
却不想少年对他轻笑点头,随后,就接过仆从的一块小木板,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笔写着:周乐雅。
他惊愕了,这少年竟然是个失语的?!
周乐雅看着眼前面容惊愕随后又马上恢复自然,还给自己斟茶的青年,嘴角弯起了一抹笑,眼前的青年叫宋敏德?看这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很普通的锦袍,可是那扇子上的墨香却是上好的檀香,他记得兄长曾经给他买过这种檀香,当时他好奇于这种檀香的做法,兄长给他解说的时候,提过一句——市价百金。
用得起市价百金东西的人,又是姓宋,莫非是京都宋家?
如此,就要交浅言浅了。不可多言了。
周乐雅在木板上写着:宋兄从何处来?
宋敏德看着周乐雅,眼里有些怜悯,但很快转瞬即逝,笑道,“我刚刚从边境回来不久。”
周乐雅看向宋敏德,眨了眨眼,边境?周乐雅不着痕迹的看向宋敏德的手,指腹处有厚茧,这是习武之人?
也或许是……军人?
周乐雅轻轻点头,端起跟前的茶,慢慢的喝着。
宋敏德却是笑着晃着扇子问道,“周贤弟,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周乐雅一笑,随手指了指外头。
宋敏德一愣,“哎,什么意思啊?”
一旁的西福慢吞吞的开口说着,“我家少爷的意思是,他从来处来。”
宋敏德一滞,这是什么意思?
周乐雅此时却是站了起来,微微对着宋敏德拱手,就转身离开,宋敏德呆了一下,刚想起身留一下,却不想北喜和那两个护卫有意无意的挡在了他的跟前,宋敏德见状,也没有上去,心里却是警惕起来,那北喜和那两个护卫的武艺看来不低啊。
周乐雅在猜测出宋敏德可能是京都宋家的人后,就不想再与其多言,兄长对京都那六世家向来不喜,且,兄长所做的事情,可能和那京都六世家有关,说不定还是敌对,他虽然不知这个叫宋敏德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还是要慎重小心才好,他本来能够帮助兄长的地方就不多,可不能再给兄长惹什么祸端才好。
离开茶馆,周乐雅想了想,还是多兜了几圈才回去,虽说从宋敏德的神情面相上来看,不是心怀歹意的奸逆之辈,但凡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宋敏德在目送周乐雅离开后,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走出茶馆,走出茶馆没多久,就有一人匆匆走到宋敏德身后,恭顺的跟着。
“如何?”
“少爷,大管事已经递了帖子给李成峰老先生了,但是老先生让人回绝了。……还有,少爷,昨儿个李成峰老先生的外孙来了。”
宋敏德顿住脚步,李成峰的外孙?宋敏德一边用扇子敲打手心一边思索起来,他来淞南府就是为了寻访李成峰先生,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严命一定要找到这位老先生,还要说动老先生做他们宋家的西席。
宋敏德自然知道这老先生一定是有不寻常的地方,父亲才会严命他前来寻找,可惜,人是找到了,但这老先生油盐不进,而且几乎隐世不出,淞南府明面上的都不知道有这位老先生在,他们想要找个几乎接触这位老先生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现在倒是有个机会了。
“让下面的人给我打探仔细了!”
“小的遵命。”
宋敏德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