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之中,朱墙矗立,高不可攀,除御花园外,无一处栽种了树木,以免刺客藏身其上。偌大的宫殿上空偶有寒鸦一二,正值红日西斜,浮光掠影,啼声悲戚,难见其详,冬日落雪染白了明黄瓦片,寒风扫雪,又是深宫清阔,已是鲜见人迹。
楚子皙挥停了正行进在甬道上的轿子,紧了紧银底金线织龙长袍外的流云纹披风,一双皂色厚底软靴踩到铺的规整的浅灰路面上,两个跟轿子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来,其中一人道:“大冷天儿的王爷怎的下来了,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声就是。”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两旁每隔两三丈便用三角的木架支着一个火盆,在风中蹿动的火苗把本就冷寂的甬道照得更显阴森,楚子皙看着这处隐隐有些不舒服,却又想独自走走,听见小太监声音后低声说道:“本王想走走,掌灯,到锦仁宫。”
走在稍后面的小太监细眉细眼,身材瘦小,面容还有些没长开,顶多十三四岁模样,看着十分稚嫩,尖着嗓子应诺一声提了一盏朱红宫灯就随楚子皙往前走,就简单几个动作也带着紧张的神情。楚子皙侧头看见这小太监低垂着身子,腰都快弯到雪地里,心想这新来的小太监也不知是哪个公公带的,竟这般生涩。楚子皙还正看着他,那小太监小心翼翼的一抬头似乎是想偷眼打量楚子皙,没想一双灵动的眼睛刚巧对上楚子皙探寻的眼神,顿时吓得身子一抖猛地垂下头去。
楚子皙方才拜见了楚皇,今日楚皇言语总有些话里有话的意思,细细询问了楚子皙南方近况后,还特意提起了常年驻守北疆的德安将军和京都御林军统领,要楚子皙好生讨教治军之道,楚子皙诚恳的应了下来,出了宫殿却越来越不安,本是心内烦乱,眼下看到这小太监举动不禁好笑,宫中怕是少有这般不“聪明”的人了,于是和颜悦色道:“本王吓着你了?”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宫灯都不小心脱手斜摔了出去:“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另外一个太监见他这副模样有些露出嫌恶的神情来,却也站着并未上前帮忙,摆出了一幅看好戏的姿态。
楚子皙一看有些急了:“本王也没说什么你要恕哪般罪,还不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时入的宫,怎的这般胆小?”那小太监抖抖嗖嗖站起身来,一面鞠躬一面结结巴巴说着:“奴,奴才秦安,入宫已经一年了。”楚子皙有些奇怪,一年时间再不济也不会见个人还紧张成这样,但撇了一眼天色,今夜还要出宫去王府,不能久留,就催促小太监起身领路,一面走着一面闲问道:“你们为何如此惧怕本王。”稍稍年长那个答道:“奴才听说王爷在南方带兵杀敌,因而心中敬畏。”楚子皙不置可否的问略青涩的小太监:“你呢。”“奴才入宫后一直在西宫当差,前几日才调了出来,这还是头一遭,因而,因而…….”西宫,即是冷宫,只有最不受待见的太监宫女才会被送去,几乎与外界隔绝,这小太监何以一入宫就被如此对待,当下心中有些怜悯,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正当这时,楚子皙身后来了一顶紫色龙凤轿,白色流苏沿着轿子垂下一圈儿,随着轿夫的节奏轻轻抖动,那轿子行至楚子皙身侧时徐徐停了下来。楚子皙也转过身,那年长的太监打量了一眼轿子边儿的太监就认出了来人,提醒道:“王爷,这是皇上前几日才封的昭妃娘娘。”楚子皙心说父皇已多年未封妃子,现在竟突然冒出个昭妃来,心下好奇,礼数上丝毫未怠慢:“小王见过昭妃娘娘。”那紫色小轿的轿帘掀了开来,露出一张清丽的脸,粉黛不施,肤色如羊脂白玉,细腻剔透,眼角纤长,柳叶一般的眉斜飞入鬓,笑容中透着一丝暖意,不见得倾国倾城,却犹若寒冬之中一泓温泉,可融化人心内防备,与宫中整日争奇斗艳的女子很是不同。
“王爷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么。”说话声十分温润,倒有些像叶紫宸的调子,让楚子皙心中生出些好感,笑答道:“正是,小王今日才回京,还未来得及一一拜见。”昭妃点点头,看了眼楚子皙落了雪的披风,眼里划过一丝惊异,楚子皙哪会不明白,自己解释道:“小王回京途中车马辗转有些厌了,眼下有机会吹吹风也是好的。”昭妃莞尔:“王爷好兴致。”侧身取出一把米色的伞来交给跟轿的太监,一双柔和若水的眸子望着楚子皙:“王爷喜欢吹风无碍,只是莫让落雪沾了身,易引伤寒。”颇有些意味深长,说罢放下轿帘,楚子皙接过伞,心中有些异样,那小太监也忙拍尽了膝头的脏污,喘着气对另一个太监道:“昭妃娘娘还真是一点也未变,在西宫时也是这般温和的。”楚子皙听见这话一皱眉:“西宫?”另一个太监远没小太监这么不懂事,看到楚子皙神情不对立即向那叫秦安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却为时已晚。
“你是说,昭妃娘娘曾在西宫待过,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她。”楚子皙追问,秦安看另外一个太监一个劲的使眼色,以为自己又闯了祸,顿时有些慌了,“奴才多嘴,奴才多嘴。”楚子皙没了耐性:“本王不是要责罚你,你快些说来。”“昭,昭妃娘娘十五岁进宫,当初还是婉仪,不知为何惹怒了皇上,进宫没几月就被贬入了西宫,一住便是八年,奴才听闻王爷是九岁才回宫的,那时昭妃娘娘应当已经入了西宫,因而王爷并不知晓。”楚子皙略一思量,八年,不正是自己回宫那年么,思量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