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逼民反,定有贪官污吏作祟。”外省士子立即给出答案。
魏良臣说道:“三法司已有初步结论,江西大族勾结官吏,在清丈田亩时皆有瞒报。只是隐匿田产就不说了,甚至还把田产寄在别的士绅百姓名下。他们自己不想交税纳粮,却让别人多交多纳。江西民变,就是那些无辜百姓拿不出钱粮缴税而引发。大家说,这种事该不该查?”
“定要一查到底!”
“此真不义之徒也。”
“……”
话题政治正确,谁都不能驳斥。
魏良臣再说:“可我越查越感到恐惧,竟有江西大族涉嫌谋反,犯下那诛九族的大罪!当然,还在继续审理之中,我希望是自己查错了。”
说着,魏良臣扭头看向那三百陈氏青年。
陈氏青年们惶恐不安,表情似哭似笑又似便秘。
而在华林书院求学的数千士子,此刻也不敢再乱说什么。
他们之所以跑来看热闹,正是有胡氏士子煽风点火,说了许多官府胡乱丈田的坏话。
魏良臣如果一来就玩硬的,这些士子指不定已吵闹起来。
可现在,大名鼎鼎的江州义门陈氏,都还在被调查是否参与谋反。他们哪还敢乱说乱做?
谋反啊,诛九族啊。
可别牵连到自己!
见数千士子被吓到,魏良臣再度走向胡交业:“华林胡氏真没谋反?”
胡交业也心中忐忑不安,作揖道:“绝无此事。”
魏良臣点头说:“我相信华林胡氏忠君体国。”
胡交业连忙奉承:“魏总督明察秋毫,老朽佩服之至。”
“还没开始查胡氏呢,怎么可以说明察秋毫?胡氏既然行事端正,那就肯定不怕查的,”魏良臣扭头对那三百陈氏青年说,“从明日起,你们就去丈量本县田亩,把田产归属详细确认。等查完了奉新县,再去查周边数县。”
“是!”陈氏青年们连忙领命。
魏良臣又笑着对胡交业说:“江州陈氏乃本地望族,他们来查肯定不会栽赃陷害。胡山长,你说是不是此理?”
胡交业硬着头皮回答:“然也。”
魏良臣再问:“胡少汲(胡直孺)可曾迁出?”
“并未迁出,还在本县。”胡交业说道。
魏良臣道:“世家大族,就该开枝散叶,怎能蜗居一隅呢?请山长请来胡少汲的父母兄弟,我即刻派人护送他们迁居湖北。而且给他们安排好田,一定去往能招到佃户的州县。当然,胡氏还得为他们准备迁徙的钱粮。”
胡交业为难道:“少汲远在四川做右布政使,是不是该先写信跟他商量?”
魏良臣道:“不必商量。”
胡交业开始擦汗:“好,老朽立即派遣族人,去请少汲的父母兄弟。”
魏良臣又问:“胡己楙(胡交修)呢?他有没有迁出?”
“也没有。”胡交业回答。
魏良臣说:“那就一并请来其父母兄弟,全家迁居山东。”
“魏总督想得周到。”胡交业愈发恐惧。
一个右布政使,一个提学使,两人通通被强行举家迁走,这是让他们跟华林胡氏做切割啊。
切割之后,就要动手了!
那些品级更低的胡氏官员,魏良臣甚至懒得理会。
魏良臣低声说:“陈氏愿意戴罪立功,胡氏可也愿意?”
胡交业咬死了说:“胡氏无罪。”
“有没有罪,清田完毕就知道了,”魏良臣笑道,“胡山长,你说呢?”
胡交业还是不肯承认有罪,但却压低声音表态:“胡氏愿效犬马之劳。”
魏良臣笑得愈发得意:“那胡氏就如陈氏那般,也派一些族中青年,随我去查别的大族。如何?”
胡交业顿觉头皮发麻,低头道:“义当如此。”
让南昌省府县吏员清查陈氏田亩,再让陈氏族人清查胡氏田亩,现在又让胡氏族人去查别家……
这样子搞下去,江西大族之间,今后恐怕再难和睦。
世代姻亲也要闹翻!
魏良臣低声威胁道:“我知道胡氏与陈氏有姻亲来往,阁下最好不要胡乱插手。一旦我派人复查有误,江州义门陈氏,必被诛杀九族。而你华林胡氏,也当属于共犯!”
“不敢。”胡交业连忙说道。
魏良臣的骚操作还没完,他又走到数千士子之间:“尔等在此苦读,很多还是外省来求学的,刻苦向学的精神我极为钦佩。”
“不敢当。”
“大好光阴,正是读书之时。”
“……”
士子们获得总督赞赏,一个个都喜滋滋的。
魏良臣开始回忆往昔:“想我当年也是前宋太学生。陛下上疏痛斥六贼,被暴君关押在大理寺。我与陈少阳(陈东)带领诸生叩阙,请求暴君释放陛下。后来陛下被编管桂州,我与陈少阳又千里追随。一直到辅佐陛下起兵,终于开创这大明盛世!”
许多士子,并不知道魏良臣的履历。
此刻听他说起,众人顿时肃然起敬,还有很多人生出攀附之念。
一时间,马屁如潮。
魏良臣继续说:“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我却认为,行万里路,不如认准一件事去做好。我就是认准了陛下,始终追随辅佐才有今日。尔等与其在这里读书,不如去做一件大事。做完之后,我当向陛下献上诸位的名单,千秋之后亦被江西百姓赞颂。”
“敢问总督是何要事?”士子们纷纷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