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你前路忐忑,因为你面对的不是人或事,而是这让人厌恶的时代…”
劳伦德话语忽然轻快了起来:“可你突然为我带来了惊喜,就像是忽然某一天回到家中,发现了院落里躺着一只慵懒的,任你抚摸地小猫…塞拉…你找到了一群很好的同伴,有他们在你身边,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它们不会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你,而是会理所当然地包容你,尊重你,呵护你…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他们的领主,也不因为你名叫塞拉…而是因为,他们在乎你,愿意为你做出改变。”
塞拉泣不成声。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其实劳伦德什么都知道。
劳伦德忽然颤抖了起来,吐字还算清晰的他激动了起来,凝视着塞拉的眼睛露出了渴望。
“能…能喊我一声爸爸吗…”
塞拉没有犹豫,抱住了劳伦德:“爸爸…”
猫荆欲言又止,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目睹着这一切。
像是要把这些年未曾承认的亲情吐露干净,塞拉不断地重复着。
抚摸着塞拉脑袋的劳伦德停了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出去,告诉他们…给我一点时间和猫荆独处吧。”
“我以劳伦德的身份,请求他们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塞拉擦拭眼泪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她推开门的一瞬间满脸寒霜。
她冰冷地宣布了劳伦德最后的请求,并做好了给反对者一拳的准备。
没有人反对,哭声逐渐变大。
……
劳伦德枕在猫荆的大腿上,欣赏着猫荆光洁嫩白的脸蛋,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安静了。
彻底安静了。
没有没完没了的教国事务,不断逡巡的光辉化身,必须出席的宴会…
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他曾想象过真的到这么一刻应该做些什么,然而真的获得时,却发现就连用力地拥抱都是奢望。
“昏迷时,我梦见了那片森林。”
“我们相遇的地方?”
劳伦德轻轻搂住猫荆的腰,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我还记得,当时我不小心救走了你好不容易毒晕的猎物…”
“不是好不容易,而是千辛万苦…不仅如此,你还用卷轴把我的鳞片刮得脱落。”猫荆轻柔的按扶着劳伦德的脖子,“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家伙啊…”
“是啊…为什么呢?”劳伦德故作好奇地反问。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劳伦德声音开始变得虚弱。
“带我去看看吧…我还不知道生你养你的土地在哪,如今是什么模样…教国的风,能吹到那吗?”
“好啊,我一定带你去,这一回你再也没办法用教皇的责任来搪塞我了,我想去哪,你就必须跟着去哪。”
“也该由你做主了…”劳伦德幸福地笑着,“猫荆…我有些困了…”
无数的画面在劳伦德的眼前闪回。
年轻时四处传教,播撒教国的光辉,在巧合下,他与猫荆相遇。
青年时被委以重任,最年轻的教皇被外界认为只是一众元老的傀儡。
壮年时扫除教国内部弊病,将那些意图把他当做提线木偶的人扫入尘埃,而这一切,他只用了四年。
掌权的他重点着力缓解教国恶劣的外交环境,无视了此起彼伏地反对声,促成了《光辉传教公约》的诞生,与梭伦、斯来戈、科德左恩严峻的意识冲突逐渐缓解,缓和了教国边境民众糟糕的生活状态。
为此他被反对他的人暗杀,被光辉化身质疑。
没有被挫败的他挺着在暗杀中受伤的躯体再度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地改革。
他没有改变初心,但却变得谨慎圆滑。
他要求修建教堂的同时需配备讲课牧师,为当地人授课解惑。
他向贵族妥协,uu看书换来他们支持基础的福利金制度。
……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被人传唱的丰功伟业,伟大进步如云烟飘过。
终于他大权在握,威望如日中天,无需再妥协,但却在一步步前行的过程中窥见了隐藏在一切矛盾之后的根源。
他与猫荆坐在书桉前苦恼而痛苦地度过了无数个日夜,最终无奈地将那些磅礴的野心收起――他退缩了,因为在那一刻,他看不到胜算。
这一丝胜算,也许很快到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
往事如烟,倏忽百年。
劳伦德呢喃着完成了最后一次祷告,而后留恋地望了一眼猫荆美丽的容颜,满足的闭上了眼。
“没事,睡吧…睡一觉就好了,当年你为我鳞片涂药时不也是这么说的嘛…我睡醒之后,果然好了。”
“睡吧…你真的太累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休息了…”
在猫荆温柔的按扶下,在犹如安眠曲般的轻声呢喃声中,劳伦德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猫荆强忍着泪水,摩挲着劳伦德没有弹性的皮肤,望向不远处的银枫树。
“你啊…真是世上最大的笨蛋…”
梅拉新历五七二年初冬清晨,光辉圣教国第三十二位教皇劳伦德于教皇塔中觐见遥远国度的光辉之神。
在执掌了教国八十一年后,睿智的劳伦德永远离开了他忠实的信徒们。
教皇塔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