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又怎样呢?他不过叹息了一声,就把此事抛在脑后。
他从前对她是那样无情,如今却为了她耗干了心血,一切都颠倒了。漫不经心的人换成了她,不在乎的人也换成了她,而他是执着的痴儿,心甘情愿为她生、为她死。
所以,这一世的自己,真的是为了还债吧。
老天让他爱上她,只是为了偿还曾经欠她的一切。
他的头痛越演越烈,晚上发作尤其频繁。他常常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内,一份又一份地批阅着手中的奏疏。时间太少,事情太多,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和生命赛跑,嫩的慌忙。有好多次,他都是在批阅奏疏的时候忽然发病。蘸了朱砂的狼毫笔掉到宣纸上,染出一片殷红。而他痛苦地趴在案几上,心里却在庆幸,还好这个样子没有被她看见。
她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看到自己这样一定会很难过,也许还会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掉眼泪。
他已经让她哭过太多次了,不能在最后还让她流泪。
这是他许下的誓言,他却没能做到。
那一晚他从梦中惊醒,对她的思念忽然强烈到无法遏制。他忍了一整晚,等到旭日东升的时候,猛地想起两人曾经说过要一起看日出的约定,终于屈服于心头执念。
他派了人去接她,然后坐在桃林下等她。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是fēng_liú多情的少年郎君,立在桃花树下等待佳人赴约。
这个念头刚起来,他就自嘲地笑了。
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桃花树下的约定。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罢了,罢了。反正这辈子也走到了尽头,臆想便臆想吧。他抬起头,假装那里有一树繁花,粉白碧艳、点点相思,而他等的佳人正在来的路上。
她一定得快点来,迟了,他就没时间了。
微风拂过,几片树叶落下。他伸出手接住,恍惚间以为手里是嫣红的桃花瓣。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唇角勾起,是个情真意切的笑容。
这花瓣如此嫣红,让他想起昨夜的那个梦。其实那不是噩梦,是个极好的梦。他们的新婚之夜,一片火红的新房内,他眉眼带笑、一首接一首地念着却扇诗,而她一点一点移开遮面的纨扇,露出修了艳妆的容颜。她是那样美丽,嫣红的唇比新研的朱砂还要晃眼。他看得喜欢,于是喝合卺酒的时候,他含笑凝视着她的眼眸,低声调笑:“夫人容色过人,洵真是福气不浅。”
她曾爱上他,是他福气不浅;她今生嫁给了他,是他福气不浅;她在最后一刻回到了他的身边,更是他福气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