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
可这笑容在中年男子阴郁而狰狞的脸上浮现,还真不如不笑。
平静看着叶扬飞,如死人般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他缓慢而连续地给出一条条证明理由。
“我名为周凡,不过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人叫过了,别人一般都会叫我周老大,没什么特别身份,只不过是一名在黑暗之城中,过着刀口舔血日子,以命换取更好食物与生活的战士。”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我干过很多烂事,甚至不乏天怒人怨的坏事。”
“为了吃上更好的食物,过上更好的生活,其他人的命在我眼中就如蝼蚁般毫无差别,只有换取这些东西的价值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是活死人!”
“一个身体还活着,但情感却早就死去多时的行尸走肉而已。”
“对我而言,没什么东西值得我过多关注,他人多数都是还能喘息的人形死物而,只不过是因为身体活着,还是需要吃饭或进食罢了。”
“我这百余名兄弟,都是与我一样的同一类人。”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大可不必怀疑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吃什么,住在哪,其实没有普通人想像中那般重要,奢华大餐与发霉馒头,在我们眼里没有区别,都不过是让肚子不再饥饿的补充物。”
“权力与地位?哈,这两样东西对我们来说,更是完全没有价值,因为得到了又能怎样,甚至于只会让自个更难接受,毕竟,在这一世界上早就没了家人的我们,拿到这些,又能将之传给谁去享用?”
“你或许会疑惑,既然如此为何要选择于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我,在这世界上还有着最后一丁点不算深厚,但依旧存在的牵挂罢了,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我是关悦的导师,关悦也是我这么久以来,唯一正式收取的学员。”
“她是异类吧?”
“或许你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是以,才会于现在全力帮助她夺取她想要获得的东西,说是异类,其实只是在黑暗之城这一范围来说。”
“明明身处黑暗,却倔强于心中守卫着一丝从不曾磨灭的光明,呵呵,这丫头,总是能让我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我那早早夭折于灾难中唯一妹妹的影子,所以,当年我才会收下她当作亲传学员。”
“其实,这些年我隐约知道她心中在想着什么,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帮助她任何一丁点,因为多年来看到和亲身感受到的黑暗,让我的心早就坚硬如铁,所以我也想看看,她能坚持多长时间,毕竟,怀着这样一种异类心思,会在黑暗之城生活得很艰难,甚至于我已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她因坚持不住而崩溃,我会用自个方式,将她心中最后一抹光明也彻底抹去,强行让她最终能以适当心态适应这种黑暗。”
“当然,如果走到哪一步,我只会帮她一次,这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因为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她身上与我妹妹有几分相同的东西也绝对会彻底消失,之后,我将与她毫无关系,她是死是活都将与我无关。”
“现在结果出现了,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坚持走到了这一步,而且离胜利似乎近在咫尺,所以,我出现在了这里,不是为了沾染或分享任何一分好处,而是准备用我这早就不应该活着的躯体,保护她走得远一些,更远一些!”
“我这种人不会做什么,但很擅长一件事,那就是杀戮,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我们挥出利刃,哪怕挥出后下一秒就会死。”
“现在,你相信了吗?”
聆听中,叶扬飞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
越听,眼神之中的沉重就越发浓郁。
唯独没有一丝怜悯或同情出现。
尽管有些细节,周凡一带而过,但他敏锐把握住这些简单字眼里的深深痛苦与不堪。
有些痛,是无法说谎的。
因为说谎者无力真正表达出带着鲜血的字句。
他甚至可以猜测到,这男人与他的同伴恐怕做的恶事不止一件,任何一件详细的事说出,可能都会令人倒胃。
但就那么矛盾,就是这种残酷说辞却令他信了九成。
从这一番话中九成确认,周凡确实想帮助关悦,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因为,关悦的身上有一丝他早年失去的妹妹影子。
这样简单得令人发指的理由可信吗?
是的,他相信。
恶之花遍布的荒芜心灵,或许只会因为一个听上去有些愚蠢的理由,于其上重新长出一株善之花朵。
善恶从来只是一念之间。
“导师!”
身后,一个颤抖女声艰难地叫出两个字。
关悦专有的冰冷声线。
此刻,冰冷依旧,却带着三分颤抖与淡淡感伤。
扭头。
叶扬飞看见关悦眼眶微红,用清冷但带着一分不可置信的眼神,怔怔穿过他的阻碍,直直地看向周凡。
最后一成的怀疑,通过关悦此刻的表现被彻底消除。
之所以关悦会如此表现,恐怕是因为这一番话,周凡从未跟她提及过。
但正是这样才符合逻辑,一个活着的死人,不可能像一个正常人般,将心底最后一分挂念坦然说给任何人听。
毕竟每提及一次,将是一种无比剧烈的痛。
因为势必因此,将伤痕累累的旧疤再一度血淋淋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