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的,这次考试她没有拿到1oo,但是那张卷子的分数,仍然是全班最高的。
虽然他一直叫着蠢蛋恭子蠢蛋恭子,但是他也知道,恭子其实很聪明。
她弯下小小的身子,捧着一张张撕成碎片的卷子,眼泪浸湿了那红色的分数,渐趋模糊。
他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办才好?她怎么样才能不哭啊——
“恭……”牙齿缝里蹦出来的音节,却仍然开不了口。
她哭得他手足无措。
他单单看到,她有生气的流着泪水的大眼睛,渐渐黯淡无光,继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娃娃。
她说,妈妈走了。
不要我了。
***
那是关于她最深刻的回忆,他到现在都能把每一幕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有着那么深刻的记忆,所以他在那之后就怕看到她哭,因为他哭得时候,他一点办法也没。
他能做的,就是不让她哭泣,所以,不许再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接近她。
而她也因此没有朋友吧。
他觉得那样也是最好,因为她只是他的东西。
谁也触碰不得。
他不想再看到她变成傀儡娃娃的样子,不论是什么原因。
而他也得意于看到,她的世界只围着他转的轨道。
……但是……
[你这么讨厌俗到家,而且还非常无趣的我,但还是把我带来东京是因为……我对你来说……实在是太方便了啊……]
……最后伤害她的,却是自己吗?
那时候堵气似的争吵,自认为她应该像是自己的附属物一样不会反抗不会埋怨,觉得她的存在都是自然而然的,觉得她连对自己的举动有异议都不得……
“尚……该出来了吧,准备去通告地点啦——”
关掉淋浴喷头,拉起浴帘,围上浴巾,打开房门。
面前的人儿温柔一笑:“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洗个澡还要玩水么?”
他勾起笑容,揽过面前的人,抱在怀里,油腔滑调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没有来帮我洗的关系?”
埋首在发间,嗅着优质洗发水、名牌香水的味道。
然后突然奇怪,什么时候,围绕着自己的味道,全都改变了?
就像他现在的生活一样。
“对了,你想看看吗?”
“什么?”
“我帮你录下来了哦,”祥子指指他身后的正在工作的录象机和电视,电视镜头掠过去的面孔好不熟悉——
“京子上《诈欺艺人》的节目。”
☆ ☆ ☆ ☆ ☆ ☆ ☆ ☆ ☆ ☆ ☆ ☆ ☆
晴空万里。
站在露台上向米兰的大街望去,远处的天空是剔透透明的碧澄的蓝,蓝得染了一片,连那古朴的欧洲建筑都仿佛耀着蓝色的光晕。石铺的广场,鸽子飞起飞落。虽然还是早晨八点,但是duomo大教堂附近的咖啡座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品尝一日伊始的香甜。
他倾身倚靠在露台栏杆上,撑着下颔,噙着微笑淡淡地看着。
背后的咖啡桌上,一杯香浓的espesso正腾着热气,金澄澄的小面包散发着诱人奶香。
他深呼吸一口气,米兰的时装展很顺利,再过两三日,他就可以打点行装回日本,此行收获不错,接到了许多单子,也获得几位业内摄影师等人物的好评,相信他回lme的时候应该能在宝田社长面前全身而退——他倒是想全身而退的,但是每每宝田总会提出让他难以应对的难题来刁难他,美其名曰“英才教育”……
真的,可以这么平静地回去么?他自然知道不可能。
所以今日,他需要去做一件事情,一件当初就让他害怕踏上米兰土地的事情——
“莲,车子准备好了。”
身后,传来社的声音。
——旧街。
时光荏苒已经让记忆中的街角褪下了鲜明的色彩,成为斑驳画面里的黑白。
这一片街区就要拆迁,因为距离繁华路段是那么远,更显得没什么人烟。
社幸一跟随在他身后,眼镜后的目光向四周张望着,莲要来这里的动机他丝毫不清楚,在米兰的一个多月,他并没有来到过这里,又是怎么对这里感兴趣的呢?
想着,前方的人突然定了下来,看着对过的一处建筑发呆。
只是普通的居所吧?社死死盯着那幢建筑,似乎想要在它平凡的外表下挖掘出什么历史深韵来,然而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想上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莲突然撂下一句话,向对街走了过去。
站在街当中的时候,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记忆的碎片闪过脑海——
握着匕首的手不再颤抖……
鲜血顺着锐利的峰尖向下滴落……
湛蓝色的眼瞳现出一道寒芒……
践踏过那些哀嚎着的少年的身体……
对着漫天大火的放肆笑容……
站在街的中央,拆迁的街区,即时有车辆的来往,也是偶尔,一个缓缓的侧影。
建筑由远及近,在他视野里铺下一条梯形的蓝色道路——是天空。
他记得那时候的天空是黄昏的血色。
阴暗的,一如他的心。
久远……你还好吗?他浅垂了一下眼睑,唇角轻扯,不易察觉的弧度。
——是啊。抬头望着天空,他闭上眼,在心里叹息着,敦贺莲,你还好吗……
“莲——?”
“社,我不过去了,换一个地方吧。”原本让社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