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原因有三:其一,战争打到现在,日本支撑不下去。我们也是勉为其难,没有金融上的妥善安排,难道不死不休,拼个两败俱伤?这场战事本来就是日本强加给我们的,只要我们体面的结束了战争,收回了胶州,成效已经显著,再打下去又没有必胜地把握。何苦再死缠烂打?其二,倘若我们不帮日本,一旦日本金融崩溃,我们难免遭受池鱼之殃,到那个时候,日本的军阀、财阀为了摆脱困境、转移国内矛盾,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对外发动战争的,目标当然是我们。岂不是无妄之灾?其三,现在欧战正酣,列强对于远东商品与服务需求极大,如果我们把精力集中到经济建设、工商发展上去,收益远较战争来的可观。燕孙兄是明白人。你看看现在铁、煤、棉纱、粮食是什么价格,战前又是什么价格,中日两国难道有钱不赚,白白便宜他人?日本虽然工业基础强于我国。加工、生产、制造地水平也高于我国,但却严重缺乏资源,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我们控制了原材料地价格,就可以从日本的利润当中割下一大块来。”
联想到近日政府提出地出口税递增改革案地情形,梁士诒恍然大悟,这不是现成的杰作么?“只是……”他喃喃地说,“日本方面肯就范么?”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秦时竹趁热打铁。“这件事情,对我们而言,基本是纯收益,只是大小问题,对日本而言,是利弊相间,得失各有的情况。我们努力的目标就是推动日本的有识之士来服务于这样一种大局。我想来想去,在目前两国政府处于军事对抗和外交僵局的当口。直接面对面的谈判恐怕很难快速妥协。唯有民间地力量,让一批我国工商界的头面人物与日本财阀相接触。通过他们进而影响政界的举措。燕孙兄你算一个,辑之兄(周学熙)也是一个,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把季老也请上。”
“张总理他?”
“不碍事,不碍事……”秦时竹摆摆手,“我们和季老在政治理念上有不小的差异,而且在短时间内难以弥补。但在发展经济,振兴工商、奖掖实业方面的态度却是一致地,我相信他不会拆台。中国几大财团的总老板都出马,这事情就郑重了几分。到时候就请沈先生挂名做个团长,你挑几个得力人手配合就行。”
“如果沈老肯挂帅,那最好不过了。”梁士诒心想:“南张北周、关外辽阳”若是一起出手,倒还真是那么回事,话同时说回来,如果这三大巨头出面还搞不定,那在东京的政治谈判代表基本也搞不定。
“日本方面,沈先生已先期联系了满铁。满铁和我们有过多年的合作,彼此了解程度较深,虽然满铁是属于陆军系地企业,但对陆军的刺刀政策尤其是目前的窘境并不是完全支持的,有不少的怨言,埋汰他们是不懂经济、不懂政治、只懂厮杀的野蛮人,这便是我们彼此接近和谈话的基础。另外,还可以通过其他渠道和山本首相做做工作,只要事情办成,我们就在日本再定几艘运输舰,请山本首相和斋藤实海相多多关照。”说到这里,秦时竹笑笑,“外事工作不能小气,该到位的就一定要妥善到位。”
有了这么明确地指示,梁士诒踏实了很多,虽然现在东京谈得热火朝天,但这不等于取代大政治家、大资本家的地位嘛!不管怎么说,北京谈判却是把舵的。当然了,说是说沈麒昌挂帅,张謇、周学熙等人为主要代表,但这并不等于让他们亲自出面谈,他们只需要笼统地商定一下大政方针即可,具体的技术细节和操作流程完全可以由东京人员代劳,外交部的干将,都是响当当的好学生啊……陆征祥的外交部里,可是有一大批毕业于欧美,接受过最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而陆总长本人,则是袁世凯时代就相熟地旧人了,相信配合起来肯定没什么问题。
从大总统办公室出来后,梁士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袁世凯,人还是这批人——周学熙、陆征祥、包括他梁士诒,为什么事情就能够办得不一样呢?他尝试在袁世凯和秦时竹之间做对比,得出地结论是,单纯论政治阴谋和官场伎俩,秦时竹远远不是对手,但老头子为什么一次次地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连性命都会送掉?从御下的角度而言,梁士诒也认为老头子地手法虽然不那么光明,但却分外有效——只有对手下分而治之、互相平衡,才能维护上位者的尊严和一言九鼎的声音,只是秦大总统好像不太喜欢手下拆台——手下拆他的台固然不行,手下之间相互拆台也不行——谁要是和这条对着干,谁就没有好下场,在这里卖弄小聪明只能是自取其辱。这样的好处是,手下干得得心应手,坏处自然也是一样——总统大权放手,甚至在梁士诒眼中到了有些过分的地步。可总统似乎并不在意,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营造这样一种结果。民主么?梁士诒不相信,不仅自己不相信,他坚持认为秦时竹也不相信。在中国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国家,谁相信民主,谁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不要以为孙大炮口口声声将“民主”喊得震天响,他其实比谁都要来得独裁和专制。一阵清风吹来,梁士诒微笑着摇摇头,心想这是怎么了,尽想这些没用的东西,赶紧把总统交办的事情办好才是正道。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能猜测的,往往猜测了也只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