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坚固的防御阵地去进攻优势兵力的敌人,海相还真是敢作敢当啊。”河合操毫不留情地反讽道,“难道朝鲜战局糜烂还不够,非得再赔上关东州么?”
被挤兑了的财部彪有点气急败坏,但从军事角度来衡量,参谋总长所言确实不虚,看到端坐一旁的外相币原喜重郎默不作声,便气不打一处来,嚷道,“目前这个情势,外相要负很大责任,你不是一贯主张国际和平、协调解决么,现在酿成朝鲜事变,你有何言语?”
这个话还真是不是冤枉了币原,对关东州问题的交涉,他是一直主张和平解决的,虽然不可能答应中国方面无条件交回关东州的要求,但他认为作必要的妥协是可以的——比如,可以承认中国对库页岛北部拥有主权,日本向中国租借50年,同时再延长关东州租期25年,但这个提议并没有为内阁所接受,中日两国的谈判人员,只是单纯围绕关东州地位问题开展了一轮又一轮徒劳无益的谈判。
原敬看币原脸色铁青,以为他被财部彪的言语所激怒,便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外相,朝鲜问题与关东州问题不能混为一谈,依目前这个情况,你看应该怎么办?”
“宣战!宣战!”币原喜重郎忽地站起身子,挥舞着拳头,有泻奋地说道。
“什么?”众人全惊呆了——外相吃错药了么?
币原吼道:“根据《日韩合并条约》,朝鲜主权已全部让渡我大日本帝国。中国出兵朝鲜,是对我领土主权裸的侵略,不宣战还等待什么?”
在众人眼中一贯强调“协调外交”的币原外相基本就是软弱无能的代名词,没想到现在像被捅了马蜂窝一般,居然吼出了“宣战”这么强硬的言语,当真是与平日模样大相迳庭,众人的眼镜片都碎了一地。
在最初的错愕之后,海相、陆相、藏相齐齐发出声音:“不可!”,就是原敬本人,也微微有些摇头。“宣战一节过于重大,需要从长计议。”
现在轮到币原大眼瞪小眼了,他气呼呼地看着众人,似乎非要寻求一个答案,不过原敬没有多解释,反而将头转向藏相高桥是清:“藏相,你说说不能宣战的理由。”
高桥是清算是经济界的泰斗,在原敬内阁之前一直担任大藏相职务,算得上多年老臣。1914以后协助西园寺公望成功地将悬崖边的日本经济拉了回来。并有效利用了一战实现了快速发展,虽然日本在山东、辽东之战中狠狠出了血。在欧战中获取的利益也没有历史时空中那么多,但因为历史轨迹的改变,日本没有投入大量财力、兵力、物力用于俄国革命干涉,相当于节约了大笔投入,一进一出之间居然也有了相对稳定,同时,虽然因为中日交恶导致双边贸易条件有所恶化,但因为中国市场的容量增长,日本还是从中国经济发展中获取了一定的利益。对此。他的心态无疑是最复杂的。
“目前的状况不适应宣战。”高桥是清缓缓道来,“这场战事大大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欧战结束以后,再加上华盛顿条约签署,除了海军造船外,其余军工特别是陆军兵器需求事实上已极大程度地处于萎缩,有关原料与半成品储备也不足。根本无法为战争提供足够的军火。帝国高度依赖原料进口,如果现在宣战,则欧美各国限于中立原则不可能为我输入大批原料,军工体系无法顺利启动;其次。帝国财政目前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状态,年初之所以我们接受不利于自身的海军协定,就是因为无法在财力上继续支持与英美的造舰竞赛,好不容易缔结了合约想要喘口气,一旦宣战,军费开支必将成倍上涨。”
币原点点头道:“藏相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一旦宣战,我们就有理由封锁支那的对外渠道,倘若说有经济困难这回事,则中国人的局面会更窘迫才对。”
高桥是清叹了口气:“币原君,现在不是当初的时候了,欧战结束之后,中国从德国获得了大批的生产设备,而且又因为与俄国进行了战争,军工生产一直保持较高的水平,他们的原料储备与供应远比我们来得丰富,在生产领域是占有优势的。况且,目前正是欧美各国希望向中国倾销商品的时候,我们封锁了中国海域,事实上反而阻隔了中国的对外贸易,非但不能打击中国经济,反而变相保护了他们的国内市场……我原本以为,中国从美国购买那几艘军舰之后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事实证明,我的估计错了!”
原敬首相还有点不明所以,币原却率先反应了过来,失声问道:“藏相的意思是,支那根本不在乎帝国海军?”
“没错。帝国对中国海军的优势是压倒性的,中国人根本就没有胜算。可是,”高桥是清解释道,“正因为是压倒性的,对方根本就没有想着与我们进行海战,而是选择了在朝鲜动手——海军再厉害,也不可能开上岸去,更何况中国重要的沿海城市都有海防要塞保护。”
原敬首相却在想另外一个层面:宣战的消息一旦明确,则日本的公债、股票价格会大幅下挫,日元汇率也会随之走低,汇率贬值本来能够有效带动出口,但因为军工储备不足,所有生产力量必须优先向军工转型,还必须忍受高价的原材料供应,而以外汇计价的日元债权却会有较大缩水,一来一去之间日本经济吃亏可不少。
“可目前的局势由不得我们妥协。”河合操大声说道,“陆军绝不容忍失去朝鲜,必须战斗到底,诸位,请务必支持朝鲜战局。”
财部彪从高桥是清的言语中也听明白了潜台词:正因为前期一直专注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