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有人补充证明莫德迅讲的是实情,不仅香港,上海的工部局、天津的公共租界中都有派遣过来学习考察的中国官员。丘吉尔的笑容就有点儿僵硬,他原本以为秦时竹只是个自信心膨胀的民族主义者,如果真如莫德迅所言,应该是个不太好打交道的对手。
“阁下,我刚才说的是广州自身的变化,不过,这还不算粤港之间最重要的变化,最重大的变化是目前的人员流动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有大量的中国人跑到香港去?”
“可以这么说,但也有更多的人跑回中国去。”
丘吉尔笑了,拍拍莫德迅的肩膀:“你似乎过于紧张了一点……”
“不,前段时间我利用空余时间做过分析。到香港来的中国人主要是两类人,一类是清朝的遗老遗少,在斗争中失意的军阀政客,以及在竞争中被排挤出来的土豪,以及在治安整肃中被清扫出来的黑道头面人物;而另一类则是刚刚脱离了土地,差不多除了随身衣物外别无他物的赤贫人士……前一类主要是消费者,除了钱没有特别的贡献,反而经常发生事端;后一类虽然为香港低端产业提供了急需的劳动力,但几乎都是文盲,只能做最简单、无用的重复劳动。”莫德迅将声音提高了八度,“而离开的人呢?除了一部分其他原因外,很大一部分是熟练劳动力及其家属……”
丘吉尔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香港的产业熟练工人正在逐步流失?”
“没错,正是这个迹象。一方面是因为广州更为优厚的投资环境吸引了产业迁移,带动着工人随同前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广州有大量与香港类似的产业,他们同样需要大量的熟练工人,无形中就把人员给吸引走了。”莫德迅介绍道,“同样一个工人,到了广州之后能多拿15-30的薪水,哪怕是同样的薪水,因为广州物价更低,他们能剩余更多。”
丘吉尔沉住气,问道:“这种情况为什么我没有接到相关汇报?”
莫德迅苦笑一声,别看他在香港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真到了英国国内其实什么也不是——别说他没有写这个报告,即便写了,也不见得能够呈递到高高在上的殖民地事务大臣手中,倘若没有这次赴京之行,他们之间可是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他可不想自讨没趣。丘吉尔也就是下意识地一问,以他多年在政坛纵横捭阖的洞察力,下一秒钟就完全明白了其间的前因后果。
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这次与中国方面谈判,你就做我的特别助手吧,我认为你要比北京城里只知道风花雪月、附庸风雅的先生们可靠得多了。我有一种预感,这次与中国的谈判,绝对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