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色已深,栾奕来不及赶回历城,便在河畔自家的厂子里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又折回黄承彦的家。
一入大门,仍是未见人影先闻人声,放歌者与昨日一样,还是黄宅的管家——“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
不得不说,黄管家生了副好嗓子,嗓音既清又亮很有歌唱家潜质。富有哲意的歌词,再配上古朴的曲调,经他一番诠释更加耐人回味。
栾奕上前问道:“此曲的作者可是与那《梁父吟》乃是同一人?”
再从管家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栾奕情不自禁感叹,“好个‘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此人当真不凡,不知今日可有缘一见?”
管家一如既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道:“公子和小姐正在院中跟老爷用茶,齐王殿下入院自可见得!”
在管家指引下,走进后院,入院先见那株海棠花。栾奕依稀记得昨日来时花还未开,却不曾想一夜之后就成了花满枝头。
这些花是夜间瞬间绽放开来的吗?当然不是……想来昨日栾奕看到它时它依然到了绽放的边缘,又在深夜中酝酿,一分一毫的舒展,历经三五个时辰之久才形成现在这副模样。其绽放的过程极度缓慢,以至于赏花之人难以洞察。
眼下的大汉正如这朵鲜花,在栾奕的熏陶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在极少成多的过程中推动着时代发生质变,绽放成现在的盛世繁花。
一番感叹之后,栾奕愈发觉得赏花最好赶在早上,娇蕊初定,蜂绕碟喧,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气象。令人心旷神怡,逸兴遄飞的感觉。朝阳斜穿过密匝的花朵,不经意地将几枚细小的光斑洒落在墙面或人们的衣衫上,宛若光阴的碎片,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眼下,黄承彦便坐在花影之下。看到栾奕到来,挥了挥手适宜他过去品尝一下黄夫人自酿的花蜜。
黄月英,一如往日穿着一身淡雅的衣裙……说实在的,栾奕很想告诉月英,淡色的裙子更加衬托了她皮肤的黝黑。日后当试着多用些花色较密,或者颜色更深的衣料,那样才能衬托出她的形体之美。
当然,栾奕素知黄月英脸面极薄,所以这番话只敢在心里说说,并未向黄月英提起。
思考间,栾奕不由自主将目光在黄月英脸上多停顿了一会。仅仅一阵短暂的注目便盯得黄月英面颊发红。主动起身向栾奕见礼,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栾奕摆了摆手,算是跟黄月英见过礼,并示意她重新落座。随即将目光移向与黄月英比邻的青年身上。
想来,这便是《梁父吟》的作者了。看年龄,此人也就不到二十岁,眉宇之间还带着些许稚嫩的气息。如果不是之前管家提醒,栾奕断然猜不出,《梁父吟》这么优美、豪迈的词曲竟是出自如此年轻人之手。
再看面相,此人面若红玉,仪表堂堂,面貌虽因年轻略显稚嫩,但双眸之中却透着成年人才有的勃勃英气。一看便是个胸有韬略,意气风发之人。
黄承彦见栾奕盯着爱侄反复瞧看,大有一副看到眼里拔不出来的架势,便主动出言道:“齐王殿下,这位乃是老夫世交之子,也是未来老夫的女婿。贤婿,还不起来拜会齐王。”
黄承彦口中的贤婿随即起身,恭敬作揖,自我介绍道:“小可祖籍琅琊,后随家父南下南阳定居,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
栾奕为之一振。暗惊:竟然是他。“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在将庞统招到麾下之后,栾奕没少派人去打听诸葛亮的下落。可是南阳那么大,搜了一圈也没能找到罗贯中笔下所写的卧龙岗。久寻无果,再加栾奕平日事忙,时间一久便把这件事逐渐给淡忘掉了。千想万想却没能想到诸葛亮找上门来,竟在这里相遇。
昨日,栾奕还在纳闷,这世上到底是谁竟能惊动黄月英大驾陪他一起参加诗会。今日方知,原来是小月英命中注定的夫君啊!
“你就是诸葛孔明?”栾奕惊呼,道。
“在下正是孔明!“话音刚落,诸葛亮方觉不对。他分明记得自报家门时并没有说出表字,怎么眼前这位齐王竟能直接以表字唤他呢?
诸葛亮万分疑惑,黄承彦亦是疑惑万分,便心直口快的询问栾奕,“家婿虽在南阳略有薄名,但在大汉却是名不见经传。齐王殿下又是从哪里得知他表字的呢?”
栾奕面貌一囧,扯谎道:“之前听庞士元提到过,荆州有一人名唤诸葛亮,表字孔明。其人堪比管仲乐毅,才学渊博。想来便是你了!”
诸葛亮遂即释然,“在下与士元兄仅有一面之缘,得兄长如此赞誉,亮汗颜之至。”
“诶!小友莫要谦虚,适才我听了小友那曲《梁父吟》,借那首歌足可见小友之才并非以讹传讹,乃是真才实学。”将诸葛亮招致麾下的愿望,栾奕不是想了一天两天,今日诸葛亮就坐在面前,栾奕毫不犹豫抛出橄榄枝,“方今朝廷整治用人之际,不知小友可愿留在济南为朝廷效力?”他本以为,自己在大汉手眼通天,正值蒸蒸日上之际。诸葛亮定然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然而,现实却与他的想象截然不同。诸葛亮拒绝了,而且眼神举止透着鲜明的斩钉截铁意味。
栾奕竟热脸贴了个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