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仍然颠簸着往前行,只是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秦阮昕只感觉身子一摇一摇地,右肩上的疼痛剧烈了起来,意识也回来了。
她撑着坐起身来,撩开窗帘子往外望了望,已经到了山道之上,周围都是一片一片的林子,看上去十分幽静,应是已经出了玳皇城许久了。
云岩见着窗帘子被撩开,策马走近了几分,问道:“主子,你醒了?”
秦阮昕点了点头,云岩又接着问道:“身上的伤,可还好?”
“无碍。”秦阮昕又摇了摇头,虽然依旧十分痛楚着,右手也很是无力,可是到底是缓过来了。
她这条命硬得很,还没这么容易便丢了。
她感觉喉间有些干哑,抿了抿唇又问道:“这是哪儿?玳彻呢?”
“出了玳皇宫一直往东走,前面就是忻城,这个城离皇城不远不近,民风平淡,也很少出事。忻城外面有一片靠着大江的树林,人烟稀少,属下也是从前办事的时候偶尔发现的。”
云岩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二皇子的遗体已经入了棺,雇了马车在后头拉着。属下知道,宫主定然是想给二皇子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下葬。前面的树林,是属下以为的最好的地方了。”
“有劳了。”秦阮昕很真心地回道,每一样事情,云岩都想得很周到,若不是他,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他找个好地方。
云岩却神色紧凛,只简单道:“主子严重了,属下分内之事。”
说罢,便一牵马绳,策马带到前头而去。
秦阮昕放下窗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玳皇宫。她到底是出来了。
那里头的那个人,今后,他们也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吧。
秦阮昕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个地方,原本一直挂着一个匕首,这么长的时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它挂着腰间的重量。
如今,腰间一空,她却有些不适应了。
秦阮昕低眉笑了笑,今后的日子还长。她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也许是离了玳皇城有一段距离了,马车的速度渐渐的又慢了下来。毕竟她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好了。可是依旧禁不起马车太多的颠簸。
就这样一路一路晃晃悠悠着,又不知走了多久,才听着前头驾车的人长长地“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外也被清脆地叩响了两声,外头的人沉沉说道:“主子。到了。”
秦阮昕这才揭了车帘子走了出去。
正如云岩所说,这儿果真是个安逸的好地方。
马车已经驰骋到了小道的尽头,已经走到了树林里头,或许因为这儿人烟稀少,所以树林枝繁叶茂,夏日的风轻轻地吹过来。便带着树叶沙沙得响着。
就像,奏着曲子似的。
就连空气里头都是说不清的舒适,泥土的芳香扑着面而来。再夹杂中偶尔的几声鸟鸣。若是仔细听,还能听着不远的地方有着河水在哗哗地流淌着。
秦阮昕觉得站在这里头,她的心都开始沉淀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云岩,感激地笑了笑。
她知道,这个地方。玳彻一定喜欢。
云岩见着秦阮昕的神情,也不再犹豫。示意着一旁的翊云宫人将玳彻的灵柩抬过来,往树林里头更幽静的地方走去。
待找着了一个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才一同将玳彻的灵柩好生地埋起来。
并没有用多久功夫,秦阮昕眼前便已经堆起了一个矮矮的山丘。
她并不想将这称作是玳彻的坟墓,她只觉得,他不过是静静地躺在这儿,他毕生都想要的安宁,之前没能如愿。
如今却终于可以实现了。
云岩拿了一块木牌,走到秦阮昕身边,说道:“主子,事出突然,二皇子的安息之地也只能一切从简了。待过些时日,属下再让人将这好好整理一下,换上好些的碑牌。”
秦阮昕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就这样吧。他一生荣华,如今其实也不过想要简单安静着。”
“那这木碑上题什么?”
秦阮昕看了看云岩手上的木牌,将匕首和木牌都接了过来,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先静一静,这碑上的字就让我自己刻吧。”
“是。”云岩应了一声,示意一旁的翊云宫人便一同退下了。
原本便安静的树林,一下子便更是幽谧了起来。
秦阮昕静静地站了,站了许些时候,树林中的风便开始肆意地吹起她的衣摆、衣袖。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起来,也顾不得地上的泥土便坐了下来。
拿着匕首的右手提起来,刚落到木牌上又顿了顿。
她看向那座矮矮的山丘,唇畔扬着微微地弧度,说道:“彻,我的字一向不好,你切莫怪我。”
说罢,她又像周围看了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树林里令人舒适的气息,笑道:“这个地方连我这种闲不下来的人都喜欢上了,你也一定会喜欢的对不对?”
玳彻,从前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名权利势,一世纷戈至死休,哪里抵得过自己内心的安宁呢?
可是从前的时候,你被太多事情羁绊着,被太多阴谋算计着,不得不在宫里头亲眼见着那些令你讨厌无奈的夺位之争。
但现在,你终于可以安宁下来了,这个地方鸟语花香,幽静深远,不会再有人带着这样那样的诡计来扰乱你。
玳烁,如此,你也终于可以真正地笑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