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他抱着一身功力尽失还容貌全毁的她从雪山上下来,那时候的她,再也不是那个能够翻云覆雨的水月教主,虚弱的就像一个玻璃娃娃,他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他带着她回到昔日临安的玉影苑养伤,请了江湖上最有名的“鬼医”常草,内伤虽然治好了,但脸上的疤却是永远留下了,从此,她便一直挂着面纱,即使睡觉的时候也不曾摘下来。
常草说,“姑娘的内伤可以医好,可这武功......怕一辈子不能恢复如初了。”
他问,“那还可以恢复多少?”
常草摇摇头,“最多两成。”
两成功力......他还是欣慰的笑了,足够了。
虽然只有两成,可那当年作为水月教主的她是多么的强大!两成,已经不少了,至少,她有时候可以自保,虽然不是高手,却也不算手无缚鸡之力。
后来雪山上的人找到了玉影苑,将幽冥宫宫主以及小若的下落告知。他拦不住那时仍旧虚弱的她,陪她一同跋山涉水快马加鞭千里,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脚下找到了。
只可惜......早知如此,他是死都不会让她离开的。
破败的小屋里,只有一个哇哇啼哭的孩子,以及早已成为废墟一片的荒芜原野。墙角的倒下的树枝上,还挂着一丝破碎的红绸,那么凄迷,那么绝望。
她呆呆的看着满地的废墟,跪下,手指捂住眼睛,直到指缝里流出的眼泪将脚下的泥土全部打湿。
然后她开始不停的呕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悲伤的将她搂在怀里。
那时候,他好恨,他恨那人为什么如此对她!恨为什么......她心里的人不是他!凤紫昙也好,韩玉缘也罢,至少,出现一个啊!可是为什么,一个在伤害了她之后就相声匿迹,而另一个却远在皇宫大院中权倾天下弃她于不顾!
她一直跪着,跪了三天三夜,也哭了三天三夜,最后,她已经不仅仅是嘴里呕血了,眼睛里流出的......也是血。他惊恐,却又不知所措,最后不得已才选择了这种伤害她身体的举措,点了她的穴道。
就这样,她昏睡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带她和小若回去,同时他也派出了玉影苑在江湖上所有的暗桩,与水月教两方面的势力一同调查幽冥宫宫主的下落。只是势力虽大,却仍是毫无消息,幽冥宫的宫主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七个月后,常草向他告辞,因为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他的劝说下,心如死灰的她终于答应了随他出游,最终两人在金陵定居了下来,并开了这远离江湖和朝廷的酒楼,幻花楼。
昨日,水月教的右使找到了幻花楼,说在极东临海的东篁之地的海上,突然出现了一座海上宫殿,沿海的渔人说,曾见过有一红衣的人在宫殿前方出现过。虽是隔着茫茫的大海,可那红衣人的风姿是何等的绝世倾城,任何人见了,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悲伤和绝望,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样的她,他无可奈何。
心,悲伤的撕心裂肺。
她的眼里,终究......还是没有他啊。
“他在东篁之地的海上。”终于,他还是开口了。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了,亲手将她推出去。
可是,不管怎样,真也好假也罢,只要有消息,那便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只要看着她活着,那便知足了。
他叹口气,月清臣,我是疯了,才会这般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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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第一轮阳光升起的时候,霞光照在海边那一抹耀眼的白衣上,风吹起衣袂,银丝繁复绣纹像是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漫天诉说着悲伤。
我轻轻伸出指尖,接住岸边树上飘来的柳絮,望着天际初生的霞光,闭上眼睛。
那晚,白风致握住我的手,对我说,“清臣,再等等,半个月,再半个月就好。之后,你便是要去天涯海角,我都不再干涉。”
我仰起头,雪白面纱轻扬,我问他,“为什么?”
他叹口气,从身旁的梳妆台上拿过一个盒子,打开。紫檀木的盒子里,一枚莹白的珍珠静静的躺在里面,映着桌上的烛光,美丽不可方物。
“果真是来自东海冰寒之地的鲛人珠,清臣,你也一定是想漂亮的站在他面前罢。那么,这半个月,你听我的话,好么?”
我怔怔的看了那珍珠半晌,转头看向桌上的铜镜,抬手摘下面纱。
暗黄的铜镜里,那惨白着一张脸的可怖之人是谁?
我么?
我抚上脸颊,那条伤疤已经变淡了,却还是狰狞依旧,蜿蜒着,从脸颊一直延伸到下颚,恐怖骇人。
这张脸,就这么毁了。
曾经倾城国色的一张脸,再也没有了。
用过多少珍贵的药材,都无能为力。连常草都说,“你的心,当真是已经死了,所以,你在能够对自己下得了这般残忍的手。”
当时我看着他,眼底一片淡然,“是啊,指尖划下去的时候,我的确是用了大力气的。”
没有了活着的希望,这张脸便是再惊艳,留着,那也没什么用了。
是啊,我不想活了,才毁了自己的脸。
可是白风致,你这么对我,又教我情何以堪?月清臣负你的,一辈子都偿不了,你何须如此。
相比较那失去的一身功力,这张令人恐怖的脸,才更是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