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当二表姑奶奶娘家没人了?”说罢,便喊香螺,道:“请嬷嬷来。”
黛玉向来小性,在家里,就是卢慧娴和陈氏,也多让着她,哪里是受得了委屈的人。听得来报丧的是两个下人,当时就生气了,不过是看卢慧娴在,自有她处理,便没出声。听要请季嬷嬷,便说:“你也太瞧得起他们了,打发佘婆子去尽够了。”
听言,卢慧娴也忍禁不住,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果真就吩咐香螺,说:“叫她换件好衣裳,别落了二表姑奶奶的体面。”
季嬷嬷是卢慧娴的奶娘,为人行事又叫人尊敬,平日黛玉见着,也尊一声嬷嬷。回到家里,那也是老祖宗,一样四五个丫鬟伺候着。在黛玉眼里,孙太太连季嬷嬷一个指甲盖都比不过,叫她去孙家,也太看得起孙家了。
佘婆子却是卢慧娴院子里的三等婆子,言语利落,为人机灵,若不是离不得色子,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只能做些粗活。
往日提起迎春,卢慧娴一向是称呼孙大奶奶,今儿却叫二表姑奶奶。香螺答应着,心里却在思量。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香螺领着佘婆子进来。只见孙婆子头上插了两支绞丝银簪,身着月白色掐牙对襟衫,外罩青色比甲。卢慧娴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转头问香螺,道:“交代清楚了?”
香螺道:“已经说了。”
难得卢慧娴用她,佘婆子喜得见牙不见眼,忙表心意,道:“香螺姑娘都说了,老婆子都记着呢。”
卢慧娴皱了下眉头,香螺忙呵斥她,道:“混说什么,奶奶没问你,要你多什么嘴。”
佘婆子连忙闭嘴,再不敢言语。
卢慧娴点头,道:“幸苦你跑一趟,回头去账上领赏。”
佘婆子才又高兴起来,有了方才的事,她也不敢造次,只连道不敢。香螺会意,又亲自送佘婆子出去。
比之卢慧娴,黛玉不要说经历,连听也不曾听说过。虽觉着不对,倒也没往深处想。况且,迎春新丧,她伤心还不够,哪还顾得上别的。
卢慧娴也想到这个问题,忽然就想起来,她一直把这件事给忘了,但黛玉身边有贾敏当年特意选的四个教养嬷嬷,该教了一些。但不管嬷嬷教了多少,该做母亲教的,她就不能推给别人。
外面管事娘子还等着,卢慧娴见黛玉此时情绪不佳,怕也没得什么心思,便吩咐红绡,道:“扶姑娘回去歇会子。”
黛玉此时也确实提不起精神,便点头应了,扶着红绡的胳膊缓缓而去。
方揭帘子,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红绡轻呼一声,道:“下雨了。”
黛玉往外看去,烟雨朦胧,倒有些江南的意味,不禁想起贾敏,道:“这么些年没回去,也不知娘的坟头有没有人打理。”
这么半日,树上的叶子竟落了大半,剩那么三两片在枝头飘摇,越发苍凉。
红绡知黛玉的脾性,恐怕她想多了伤神,忙就说:“姑娘怎么忘了?三太太去年就回姑苏去了,别人不敢说,三太太与咱们太太最好,怎么也不会教咱们太太受委屈。”
小丫鬟拿了木屐来,红绡伺候黛玉穿上,一面说:“刚才起了阵风,没想把这树叶子都刮下来了。咱们院子里只怕也是满院子的叶子,这雨下下来,就不是一两日的事,放着不管怕就都抠烂了,趁着这会子雨不大,教她们扫了才是。”
红绡的用意黛玉自然清楚,就是看她伤心,就引着她往别处想,遂道:“好,叫她们打个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