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已然有了计较。
“太子这些年来一直一个人,皇上也不在身边,如今有了你,哀家也放心的多。”太后接过那杯茶,吹了口气,然后轻轻喝了一口便递还给楚颜,待身边的宫女把托盘拿走之后,她才把跪着的楚颜扶起来,“今后你要好生伺候太子,最好早日为顾家开枝散叶,也让哀家在有生之年有机会看看哀家的好孙儿。”
楚颜不知为何心下咯噔了一下,表面上虽然还是腼腆地笑着点头,心里却是想到了顾祁,想到了从前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那么多皇宫里的孩子。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哪怕此刻太后笑盈盈地说着希望带带孙子,可楚颜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她有了孩子,决计不会送给他人养,哪怕是太后也不行!
就算是为了这个,她也一定会好好在这宫里走下去,因为只要她坐在太子妃这个位置上一天,她就是正室,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嫡妻。日后就算太子登基,皇后之位也是属于她的,只有这样她才有绝对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比如姑姑,比如……她将来也许会降临的孩子。
经历过失去父母的经历,楚颜发誓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经历自己从前遭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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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住的是景尚宫,楚颜踏入宫殿时,几乎以为自己身处皇宫之外,只因这里实在太清净,太美丽,简直是这皇宫之中遗世独立的一寸净土。
院子里种满了各类花朵,篱笆上爬着迎春花,李树桃树也被花朵开满。
皇后身着素衣,头发也只是松松的挽成发髻,只简单地以一支云母钗别好,此时此刻正在那片牡丹花丛中浇水。
楚颜愣在那里,只因这场景无论如何不会让人觉得是皇后的宫殿。
在她印象里,若是闭门清修的宫中女人,约莫就是像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看起来像是尼姑一般死气沉沉,因为对现实感到厌倦而绝望。
可是眼前的皇后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素颜清雅出尘,充满宁静祥和的美好。
有宫女上前去对她轻声说了句什么,皇后回过头来,便看见了在一众宫女陪同下前来奉茶的楚颜。
她把那水桶递给宫女,然后走出花丛,神情歉然地对楚颜说,“前几日有人来知会了我,说是今日太子妃会来奉茶,可我一向不问外面的事,所以竟给忘了,偏这些个宫女也被我养懒了,跟着我一起不长记性。眼下换衣服也来不及,真是怠慢了太子妃。”
她连“本宫”这种称呼也舍去了,仅仅以“我”自称,楚颜心内真真是吃惊至极,可也佩服至极。
纵观后宫之内,那些什么都争、看上去积威已久的人却始终抵不过年华老去的危机,而这位皇后什么都不争,却活得自得其乐,悠然自得,看上去美丽的多。
楚颜笑着说,“母后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规矩是针对世俗之人而定,站在世俗之外,自然也就不必在意这些了。”
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茶,楚颜正准备跪下去奉茶,却忽然被皇后扶住了手臂,随即讶异地抬头望着她。
皇后的笑容温和得像是今日的春风,看她的眼神也明亮如镜,“你也说了,规矩是针对世俗之人而定,站在世俗之外的也许并不止我一人。”
楚颜一怔,随即也笑起来。
能被这样的女人夸赞为站在世俗之外的人,当真是她的荣幸。
可遗憾的是她也只能偶尔做做这样的梦,哪怕渴望这样宁静简单的日子,她仍然要为生存而奋斗,无法真的立足于世俗之外。
皇后也不似太后那般说了些恩威并济的话,只是对她说,“在这皇宫里,每个人都有想要争取的东西,因此会想尽方法去达成愿望。但不管最后做出什么决定,一定要问问自己,若是这样去做,你得到的是否比失去的多。”
她含笑望着楚颜,“太子妃不是常人,也许懂得比我多,还望你不要介意我自以为是了。”
和皇后说话很舒服,不用顾忌那么多宫中规矩,不必说些客客气气的套话。
临走前,楚颜忽然回过头去问了一句,“日后若是母后有空,儿臣能来坐一坐,与母后喝杯茶吗?”
皇后一怔,然后微微一笑,“若是不嫌我这里无趣,尽管来就是。”
从景尚宫出去,楚颜又回到了那个无边无际的深宫。
她终于坐上了步辇,朝着最后的目的地前进——华严殿,她面向文武百官、一步一步走到太子身边与他比肩的地方。
脖子酸痛,脚下疲惫,头上的凤冠似是有千斤重,而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裳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步辇远远地停在了长信门外,穿过这道门,她就会走入通往华严殿的大道。
那大道实际上是华严殿外一大片空旷的广场,朝臣位列其次,仅留下中间的一条大道。在那里,楚颜要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礼,踏上高阶。
越是走近,楚颜就越是紧张,她也是人,没办法做到完全从容冷静地面对一切挑战。
她甚至记不清扶她下步辇的是含芝还是冬意,只知道自己被人搀扶着缓慢地走向了那道门,恢弘又高大的朱红色拱门。
而还有几步就要穿过去时,那个扶她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司言寡淡平实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请太子妃殿下朝见群臣,开始册封大典。”
楚颜眼睁睁地看着长信门之后站成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