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静舒失笑,“殿下的比喻倒是新鲜有趣,但他那人打小就老成惯了,很多习惯改也改不过来,可教人头疼了。”
“比如说?”楚颜这下还来劲儿了。
“比如说每晚亥时之前一定得上床就寝,你若是耽误了时间,他就唠叨个没完;比如说早起上朝前一定要喝一杯浓浓的普洱,不管你如何劝他这样伤胃,他也不听,硬说是这样才有精神时刻保持清醒;再比如……”
说起丈夫,素来温婉文静的人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可是一口气说了许多,忽然又发现自己似乎一不小心失态了,冯静舒脸一红,略微抱歉地垂下头来,“殿下赎罪,嫔妾失态了。”
楚颜正听得起劲儿呢,见她这样忍不住失笑,“怎么停下来了?我听得正有趣呢,你哪里就失态了?”
她伸出手去拉住冯静舒,笑得很真诚,“我说过你这样很好,不要太顾及我们之间的身份差异,说到底,大家都是姑娘家,年纪差不多,阅历也差不多,若是你能这样真心诚意与我做朋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都能分享,我会很开心的。”
冯静舒朝她笑,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楚颜看着这张看似平凡,但不知为何就是很灵动很美丽的容易,长长地在心底舒口气,“静舒,我自小进了宫,宫里的人事与外面大相径庭,几乎人人都在算计,所以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一句话也不能说错,一点失误也不能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总该习惯了,可是遇见你之后,很多该说不该说的话我都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却觉得心里舒畅多了。大概也只有在毫无利益瓜葛的人面前,我才能稍微不那么谨慎小心……活得没那么累。”
冯静舒笑了,回握住她的手,“殿下这样很好,您身处高位,总是要承受一些平常人所体验不到的辛苦。可您做得很好,也看得很开,这一点就算是妾身也做不到。若是您希望,以后我得了空就进宫来陪您,不过……”她唇角笑意愈浓,“只怕太子殿下会嫌嫔妾烦,老把他的太子妃抢走。”
楚颜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华严殿的方向,“今日过了,恐怕他巴不得你把我抢走呢,否则他哪里来那么多功夫去陪他的新宠们?”
话题终于还是转到了这里。
冯静舒收敛了笑意,拉着她的手温柔地笑了,“殿下,您是您,秀女们是秀女们,太子对你们是不一样的。”
楚颜没说话。
“上回您去沐府给沐夫人拜寿,太子殿下亲自让夫君来找我,要我陪着您去沐府,好好照看您。不光如此,其实来永安宫见您以前,他甚至让夫君带我亲自去见了他一面,叮嘱了我许多。殿下日理万机,却还因为这点小事亲自接见我,叮嘱我,我看得出,殿下的心是在您身上的,所以您别担心今日的选秀……”
她顿了顿,却又觉得不管如何说,都始终有些词不达意,因为身为女子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丈夫有了小妾,万一若是萧城有了侧室……想到这里,她终于还是停下来,只轻轻握着楚颜的手,“如果您心里难受,我在这儿听着。”
楚颜笑起来,“行了行了,我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么?他是太子,三宫六院是迟早的事儿,今日不过才这么点,我都膈应,那他日后宫佳丽三千的时候我该如何是好?”
她笑得如沐春风,眼底是真的没有一丝阴霾。
因为她是来自很多年后的楚颜,她知道人生里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若是困在里面就死定了。虽然这句话时常会让人觉得像是牵强地在找借口,可人不能总是困在自我惆怅中,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虽然看上去莫名可怜,但至少他在精神胜利法中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她是楚颜,却又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楚颜,她不会像这个身体的原主那样为了太子纳妃的事情痛苦,只会积极地去寻找战斗方式。
冯静舒不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楚颜面上的笑意却令她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不属于这个皇宫,她的笑容恣意又无拘无束,光是看着都叫人觉得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似是要乘风欲飞。
而就在此时,在外打探消息的重山回来了,看见冯静舒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冯静舒观察力敏锐,当即站起身来,“我先去倒杯茶来。”
楚颜笑着点了点头。
哪怕她喜欢冯静舒,但该避讳的事情一定要避讳。
为了自己好,也为了她好。
重山见人走了,这才附在楚颜耳边轻轻地说了方才大殿上发生的事。
楚颜哭笑不得,“你说清阳郡主把殿下赏赐的珠花给扔了?”
“不是扔了,是给打掉了……”
那有什么区别?
楚颜又问他,“那太子殿下什么反应?”
“殿下的脸色……很难看。”重山想了想,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来。
楚颜大概能想象到顾祁会是什么反应,大概就像……吃了翔一样……
她默了默,“那现在呢?”
“奴才回来那会儿,似乎太子殿下已经叫人把清阳直接带下去,送回公主府了。”
好家伙,居然直接打包送回去了?
楚颜点点头,哭笑不得地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