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康帝注视着储舒沫的睡颜,微微拧眉。
“皇后每次都睡这么久?”
嘉康帝觉得自己十次来八次都会撞上储皇后是沉睡的状态,虽然自己并没有真的这么频繁多次来探望,但几乎没怎么遇到过她清醒的时候,这让嘉康帝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朕不来看你是一回事,朕来看望却只能盯着睡颜发呆,那就有被藐视的嫌疑了。
红莲和杜御医还跪在一边,随着储皇后月份越来越大,杜御医几乎是住在凤梧宫里了。
众人皆知储舒沫的特殊性,也无人敢这个时候弹劾一个御医外男这么亲近储皇后,若真有那不开眼的跳出来指摘一二,就得背上谋害皇嗣居心不良的骂名。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凤体因有孕之故,比别人要稍显疲累,多睡有助于娘娘和腹中胎儿的康健,故娘娘时常久眠。”
杜御医回答这么几句话,后背就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中衣紧紧的贴合在背脊上,有点难受,可这会儿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垂着头回话。
嘉康帝听着杜御医的话,又看了看储舒沫,仍然没有睁眼的迹象,只得站起身道。
“既然皇后与胎儿无事,朕便放心了,杜爱卿辛苦了,务必保朕的嫡子足月出生。”
嘉康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红莲听了却又是庆幸又是悲哀。
庆幸此刻皇后沉沉睡着听不到皇帝无情的话语,悲哀的是皇后牺牲了那么多只为了给皇上生一个嫡子,不至于百年后为后人指摘,如今皇上却真的只在乎嫡子的安危,丝毫不担心皇后。
“是。”
杜仁此刻觉得从胃到嘴里全是满满的苦味,嘉康帝一走就委顿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杜仁祖上就是个游方郎中,因缘巧合进了太医院,虽说本事也是有的,可要能当上御医,就得有让上位者格外赏识的理由。
杜仁当初一时财迷心窍抢了功,被抢的人也没有吭声,甚至默默的离开了太医院,所以自己才能凭着替储皇后及时解了毒挽回了性命,一举当上了储皇后的专属御医。
这么多年储皇后的身体在自己的调理之下,再活个十年总还是可以的,偏偏这女人钻起牛角尖来连死都不怕,硬是用了那副药耗损了十年生机就为了生这么个孩子。
杜仁现在一天比一天焦虑,当着嘉康帝的面自然不敢说实话,竭力若无其事,可储舒沫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嘉康帝虽然话里话外只要孩子没事,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杜仁觉得最初自己的预估还是太乐观了些,皇后这身体甚至连拖到孩子足月生产都难,还有月余了,可皇后已经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极少的情况。
对外一致的说辞自然是皇后身体疲累需多多休息,实则皇后根本掌控不了睡眠和清醒,这哪里是沉睡啊,分明就是昏迷。
好在皇上和太后都没有再安排御医或者太医来会诊的意思,杜仁觉得自己得赶紧安排好后路,一旦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就赶紧带着妻儿逃命。
红莲虽然不懂医,可贴身伺候了储舒沫这么多年,本能的觉得储皇后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杜御医对皇后有救命之恩本不该怀疑,可这种非常时期,红莲谁也不敢全信。
看着杜御医的样子,红莲的担忧更重了。
“杜御医怎么还坐在地上?虽然凤梧宫的地龙这会儿已经烧起来了,可总不如坐在铺了软垫的锦凳上舒服。”
“是是是,红莲姑姑说的是,老朽这便起来,方才跪得久了些,腿有些发麻罢了。”
杜仁靠着一旁的锦凳爬了起来,看了看仍然没有清醒迹象的皇后,转过头对红莲交代道。
“娘娘若是醒了,赶紧让她多吃些东西下去,睡这么久了不管是孕妇还是胎儿,都需要吃些东西,挑些软口易消化的。”
“是,杜御医要回太医院?”
“嗯,老朽想起来有本医书古籍上,有一方子对娘娘有益,回去找找看,若有什么事立刻派人去太医院寻老朽便是。”
“好,杜御医慢走。”
故作镇定的离开凤梧宫,杜仁走在宫里长长的甬道里,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狭窄的深秋的天,颇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真是成也皇后败也皇后啊……
一路走回太医院,快靠近太医院门口时,杜仁才收起了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轻哼着小曲儿迈步进去,果然见到他的同僚纷纷涌上来打招呼。
杜仁一一笑着招呼完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内,自从储皇后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杜仁已经许久不曾在这屋里住了,乍一进来浑身冷的一激灵,这是在储皇后的宫里呆久了的缘故,只是深秋便已开始烧地龙,可见是虚弱透了。
“师父。”
杜仁的徒弟敲了敲屋门走了进来,合上屋门前仔细看了眼周遭,确定没什么人窥视才紧闭门扉。
“师父喝杯热茶。”
何恒倒了杯热茶递到师父杜仁手里,在他的注视下也坐了下来。
“师父今天怎么有空回太医院啊?皇后娘娘不要紧吧?”
“要紧?有什么要紧的,无非就是比寻常孕妇辛苦些,精神上稍有不济,多睡会儿多吃些就没事了。”
杜仁一边说一边嗦了口略微烫嘴的茶,一进太医院这么多人围上来打招呼拍马屁,说白了就是拐着弯的打听皇后的情况,杜仁岂会听不出看不出,只是大家都不戳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