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舒沫临窗而坐,席上盖着条薄毯,与这个夏日显得格格不入。
红莲缓缓地扇着扇子,就这样的微风也怕呛着了举着书卷看得认真的皇后。
御医日日把脉随时调整安胎药的成分含量,也再三叮嘱用冰要谨慎,哪怕扇扇子都要仔细些,可见皇后的身子情况真的不容乐观,普通女子怀孕可没有这么脆弱的。
储舒沫看了五页书就觉得困顿了,揉了揉眼睛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娘娘若是乏了就歇下吧。”
红莲上前想要拿走储舒沫手中的书卷,却被拒绝了。
“行宫还是没消息传回来吗?”
储舒沫握着书卷,因为打哈欠含了点点水光的眼眸望了过来,红莲下意识的垂了垂头,不让皇后看见自己脸上的神色,因为自己不会撒谎。
“今日皇上在流云馆宴请群臣,为了庆祝娘娘有喜,可见皇上是欢喜的。”
红莲将听来的消息拣能说的说了,也不敢抬头去看储皇后的脸色,许久后才听到一声轻叹。
“还是不回来啊,可见是真的怨我了。也是,让他的心上人伤心的事,他怎么肯做......”
“娘娘......”
红莲忍不住抬头,只看到储皇后寂寥无神的侧脸,这些日子只有最初那几天皇后的眉角眼梢都带着喜悦之色,只是迟迟等不到皇上回京的消息,储皇后便被打入了残酷的现实里。
一个豁出性命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的原配妻子,远比不上一个贵妾,这样的对比让储皇后心酸的同时又有种自虐式的奇异快感。
早就知道蒋荣华在嘉康帝心目中的地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妄想与之一争,现在好了,彻底切断了念想不说,还要想好该怎么去面对那两人。
贤惠懂进退了这么多年,如今因为这个孩子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从前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听着窗外阵阵蝉鸣,储舒沫的思绪飘荡回了很久以前,久到自己的身体还没有那么糟糕的时候。
储家这一代不知道是怎么了,子嗣算不上艰难,但都是生的儿子,半个姑娘都没有。
储家长房嫡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了四五个以后,终于生出来了储家这一代第一个姑娘,可惜天不垂怜,这个姑娘生来体弱,几次三番差点救不回来。
储家彼时的当家人极力拥护还是衍王的靖成帝,昌宗帝子嗣不丰,却对衍王极为看不上眼,父子二人政见时有相左。
昌宗帝提倡德政,而衍王酷爱行军打仗,征战四方,每每边境生乱,必是主战派的中坚力量。
昌宗帝虽然对这个儿子不甚喜爱,可到底儿子不多,出色的儿子更是少,虽然时有争执,可对这个儿子,昌宗帝还是包容居多,至少朝臣与之结交,昌宗帝从未说过什么。
储家与衍王交往过密,昌宗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储家唯一的嫡出小姐求医问药求到衍王府,衍王也很是仗义的进宫去求昌宗帝派御医前去诊治。
几次三番下来总算保住了这个孩子,一直精心养到了十六岁。
衍王在王妃乔氏家族大笔钱财的帮助下,通过储家集结来的朝臣势力,最终打败了自己的兄长,登基为靖成帝。
乔氏嫡子顺理成章被封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嘉康帝,彼时初初封为太子的嘉康帝,尚未婚配,一时间太子妃的位置成了王公大臣们争抢的目标。
储家作为力挺靖成帝登基的世家,得到了靖成帝非一般的信任,储家唯一的女儿储舒沫隐隐有望成为太子妃的不二人选,然而储舒沫的身体健康问题却成为了他人攻讦的最有力的一点。
太子妃就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怎能让一个身体不算康健的女子成为太子妃呢?
储舒沫本来对这个太子妃并无兴趣,但有一日进宫给乔氏也就是当时的皇后请安后,在梅园撞见了舞剑的太子,那颗心就陷落了……
为了证明自己,储舒沫坚持去女学读书,而不是让家中请人到府里来授课,每日风雨无阻的去女学,还结交了好几位低阶官员家的小姐。
储舒沫并没有用真实身份去女学,只等着用合适的时机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告知世人储家嫡女身体康健,绝非传言中那般羸弱。
然而还没等到揭晓身份的那一日,太子殿下就出事了。
太子偷溜出宫去西山骑射,迷失了踪迹,整整九日才被寻到,被寻到时还和一名女子在一起,而这名女子就是蒋荣华,当时储舒沫的至交好友之一。
蒋荣华的父亲无甚才能,只勉强做着个六品小官,家里开销靠那点俸禄又远远不够,是以蒋荣华兄妹时常想法子贴补。
蒋荣华的哥哥时常进山挖些野菜,偶尔弄个陷阱抓些野味卖给一些小酒楼,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到五六只野鸡野兔什么的,蒋荣华偶尔也去帮着一起挖野菜,女学的课有时请假不去上,就是看着天气好帮着兄长一起进山挖菜抓野味。
太子失踪是大事,西山距离京城却也有些距离,等到侍卫发现情况不对赶回宫禀报时已经过去了一夜。
蒋荣华与兄长在山里走散,撞上同样迷了路的太子,并一起过了好几日才被人找见,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但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当太子妃那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储舒沫如愿以偿成了太子妃,蒋荣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哪怕太子登基成了嘉康帝,也没能一下子成为人上人,但也得了个嫔位,封号还取了个“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