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不喜甜腻,也不喜苦涩。也只有碧螺春,香气漫漫,却甘。
日子已经渐渐深秋,早就没了什么桂花。其实王瑾也并不是太喜欢这种浓烈香味的花种,但是生活总司平淡的,她也仅仅是不喜欢平淡而已。
王瑾让人把炉子端来,在他身前亲自掌控着火候。身边还有一群丫鬟伺候,王瑾却有意不让她们走。“水要烧得顶沸,方可如茶。但是以小王爷的喜好,第一次泡的茶要倒掉。”殷渲只喜欢淡香和淡黄的颜色,这一点,也仅仅只有王瑾知道。第二次泡的茶,口感更好,也洗去了浮渣。
早在她看到茶具积了一层灰,她便知道,自从她去了王家之后。殷渲实在也没喝过茶了。
周围的人更是唯唯诺诺的应着,但是却没人敢逾矩。
“还有,每逢清晨,小王爷会有起床气。把漱口洗脸所用的用具在一旁准备即刻,不可打扰。餐饮要缓半个时辰方可用膳,在饭前切勿给小王爷用茶。而朝时后,上位天子,朝拜九尊。冠服备好,务必小心。巳时三刻,准备膳食。午时二刻,膳食刚炙。热身一刻,方可入睡安歇。至于戌时,小王爷会把自己一人关入书房中,任何人不可打扰。”
王瑾语句轻松,在她心目中。殷渲的一天生活起居,她都可以倒背如流。只是,他还有好多习惯,还有好多要注意的地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还不能够一句一句的说清楚。
她担心她走后,这些人太蠢。面对殷渲的面瘫脸就开始颤颤巍巍,手忙脚乱。什么事也做不好。“还有,描绘丹青时......”
“这个就不必说了。我不会让她们进我的房间的。”潜意识里,也就是,除了王瑾,没有人再知道他更多的细节。没了王瑾,他不会再去接受任何人。
他在此刻才突然发现,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深爱于他。
深爱到,无论自己怎么欺骗,怎么让她走。她也一直是淡笑,默默守候在他身侧。他并不清楚自己内心更真实的感觉。但是,这个女人,他是很难放手的。
她知道他一切的喜怒哀乐,从他微弱的表情变换就知道他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比任何女人都懂得隐忍,同时更加倔强。她......可惜,在殷渲的身体里还同时存在着另一个人的性格,这个人残忍霸道。如同野兽想要撕碎一切,他也一样深爱着她。但是,更加血腥。这个他,要的是完完全全的占有。而绝非守候。
“你怎么又皱眉头?”王瑾美丽的脸蛋在阳光的刺眼下,更加显得雪白。但是她看到殷渲这断臂的左手,眼神蓦然黯淡。这么多年,她从来就没有问起过殷渲的这手臂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的。因为她不敢问,怕问了之后,这个男子会沉溺于自己的悲伤之中。
“你想知道我这个手臂是怎么没的吗?”
王瑾的确可以从自己的表情中猜到他的心思,但是同样的,他也可以。仅仅是看她的目光瞟到那里,他就能够猜到了。
王瑾却摇头。“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要你说的。”
殷渲的笑容有些奇异,但是更加的闪耀。殷渲这张脸是无论到哪里都能够引起不小的风波,而此时此刻。这张脸就只属于她一人。殷渲似乎猜到她的心思,笑容扩大。“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早就不介意了。”
“我娘是淮南侯的正妃。她嫁来之前,就有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被她的父亲宗政柯收养。”殷渲说到这里时,表情可谓是真的平淡无波。但是一闪而逝的冷漠却出卖了他,王瑾知道,也并不拆穿。“她在嫁进来之前,曾有个情夫。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也发过誓要举案齐眉。但皇上赐婚,众人皆不能够抗旨。而她却记恨起父亲,生了二子。大哥被她设计陷害杀死在乱匪流寇中,而我......被她雇马车压断左臂。”
世间真的有这么恶毒的女子?“可是,殷阐没有死,只是你......”
而殷渲却答非所问。“现在在王府主事的并非我的生母。但她生不了孩子,也只能把我们当她的孩子看待。至于母妃的那个情夫,已经命丧黄泉。她与那个人的孩子,也没什么威胁了。”
殷渲说这段往事的时候,语气极为平淡。似乎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者。但是,其中隐藏的忍痛,却很明显。王瑾叹了口气,自己的母亲如此狠毒,想必童年也是受了非人的折磨。若是这个府中,没有淮南侯的话,想必殷阐和殷渲两人是难逃一死了。
她并不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究竟是以何种强硬而狠毒的心思,这么迫害自己两个亲生儿子的。
“那正王妃呢?”
殷渲的嘴角一扯,“在淮南王侯府的地牢里,已经疯了。父王怕她出来伤人,暂时关押在那里。”
所以说,这个世上,已经是没有正王妃这个人了是吗?
也对,有这么狠毒心思的女人,还是不要出来为好。她很难想像,在殷渲最需要母爱的时候,自己的母亲还不如一个外来的女人时。殷渲的心究竟被伤的有多么重。 王瑾都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当年她初入王府时,那个孤僻而寂寞的孩子,是怎么用他仅有的右臂,来默默地蹲在墙角,一个人静坐着的。
而这一切,都怪他的母妃。
而就在王瑾为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殷渲突然插嘴。“今日你来,是为你自己送行的吗?”
“或许吧。”王瑾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