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灏面容上的疲惫感似达到巅峰,他望着初妤,眉峰紧蹙,双眼皮褶皱得很深,衬得那双眼睛在背光里看上去似是凹进去了般,他的眸光沉沉压迫而来,青黑色的眼晕与这凌晨冰凉的医院环境相得益彰,更填森然寒意,让人不敢接近。爱睍莼璩
初妤微微局促不安,等着他开口,顾元灏的声音饱含疏冷与潮湿,像一具热带丛林里水分充足的植物,兼具汹涌而来的暗伤:“如果你还愿意为我想一想的话,现在就立刻回家。”
没有等到初妤回话,他大步朝出口方向走去。
五步之后他回了头,初妤依旧怔在原地,不做反应。
顾元灏眯了眯眼眸,看着她说道:“1804。攴”
“诶?”
默了会儿。
“我说病房,你自己做决定。逄”
又过了好半晌,初妤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决定”应该是回家或是去探视。
彼时已经只剩下空荡荡的过道和昏暗的走廊灯光陪伴着她,初妤追了过去,只看见电梯上的红色数字一级一级往下跳,像是来不及告别就要失去的心情。
停在了一楼。
红色数字静悄悄地停在了“1”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伸出手,下意识就要触碰到电梯按钮,却又在指尖快要碰到的那一秒将手收了回来。
夏初妤转身往回走去。
顾元灏在底楼电梯门边抽完了一支烟,还剩几口的时候,他盯着半晌不变的电梯数字终于放弃,将烟头掐灭丢弃,离开。
1804室很好找,夏初妤已经站在了门口。
玻璃清透,初妤可以看见陶晟林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像是经历了一场盛大的噩梦,现在的他终于得以安宁。只是连带着这一整晚的噩梦里,也无端让她席卷进来,搅得原本清透的湖水现下有一滩烂泥正逐渐浮出表面。
依旧是刚刚开来医院的那辆车,司机一言不发地看着方向盘,等待后座老板随时可能会下“开车”的命令。
顾元灏仰脖靠着后座,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他整个人维持静止的状态,唯独那右手指尖有意无意地拨着左手腕上的手表,秒针走了一圈复一圈,直到终于相信,她已然做出了决定。
顾元灏沉沉开口,“开车。”
司机瞥了一眼后车镜,原本还想问“要不要等夏小姐”的话也自动噤了声。
车很快淹没在暗黑夜色之中。
几乎是一前一后的时间,旋转玻璃门自动感应到有人走近,开始旋转。
在她走到屋外的时候,身后的门又缓缓合上,静止不动。
门口没有车,也没有他。
西风甚大,初妤宛如被卷进了风暴中心,头发被呼啸的寒风吹得肆意飞扬。
因为出门匆忙的原因,她并没有穿多少衣服,一件单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起先在顾元灏的车里没有察觉寒冷是如此无孔不入。
初妤一摸口袋,身无分文。四下里多瞧了几眼,确实没有他的影子,唯有头顶的西风和光秃秃的树枝、路灯陪伴着自己。
夏初妤走到了保安门卫室,借着那股暖灯光线她敲了敲师傅的玻璃窗沿,很快得到回应——“啥事情姑娘?”
“有没有见到一辆车?黑色的。”
“什么车呀,早开走了。”
又支吾了几句话,师傅关上了窗门,将一屋子的暖气也带走了,夏初妤怔在原地,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开走了。还是“早”就开走了。
他一刻都没做停留。
“笃笃笃。”
“又干啥啊姑娘?”这回微微有些不耐烦了。
nbsp;夏初妤说:“借我打下电/话。”
师傅让她进了门。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初妤忍了一晚上的心情这才终于化为委屈的泪水,滚烫地滴落了下来。
“哎你怎么了初妤?”
“水灵,我回不了家了。”
忽然就哭声转急转大,没一会儿就让电/话那端的水灵吓得彻底精神了,一听现在的她又是在惠安医院,具体出了什么事情这妞也死活不肯说,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水灵一边听电/话一边开始穿衣服,冬天里的晚上离开被褥更是寒气逼人,可她也完全顾不上,只说,“你等着,我马上到。”
初妤挂了电/话,一个人站在门卫室外的冷风里,裹着衣服等水灵救援。
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是不是最大程度上的原因是来自于这一回被抛弃的对象是他,是从来不会怀疑有一天也会这样对待自己的顾元灏。
水灵开车接了初妤回家。
一回到温暖的环境中,身体里的各类知觉才算真正复苏。
初妤终于有了颤抖的感觉,水灵将一大片毛毯丢给她,初妤忍着剧烈的头痛裹着毛毯蜷膝坐在沙发上,回想着一整晚的事件经过,只觉太不可思议。
水灵的声音插了进来:“所以,你就为了陶晟林抛弃了顾元灏?”
“我没有!”
“好好好!”水灵缴械投降,只能顺着她的语气说:“我是知道你没有啦,可是这一切事情的发展,真的会让顾元灏误会成,你在陶晟林和他之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陶晟林诶。而且,还不止一次。”
“那就让他误会好了,小肚鸡肠。”
“初妤你不可以这样说顾元灏的,他真的已经做得很到位了。他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应该替陶晟林安排好住院和医疗这一切的,他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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