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既然不愿拆散姻缘,李钦载也无可奈何。
本来他也没做什么指望,想想就觉得不靠谱,李治但凡智商在线,就不可能掺和这桩婚事。
吃瓜可以,不可能亲自上场的。
李崔两家的亲事背后还有许多深层次的东西,甚至跟朝堂布局都隐隐扯上了几分关系,李治断然不会为了一桩婚姻而破坏朝堂的平衡。
意兴阑珊地回到别院,李钦载撑着下巴犯愁。
他知道,崔婕也应该知道,这桩定好的亲事其实根本躲不过去。
面纱揭开的那一日,两家的亲事也会按照长辈们的意志继续下去,崔婕躲在甘井庄不过是一时苟安,或者说,她内心的潜意识里,也只是为了暂时逃避。
崔婕和从霜采蘑菇的时候,庄子里又来了人。
这回不是客人,是官人。
一队羽林禁卫护送着两位官员来到甘井庄。
其中一位官员是内侍省的宦官,另一位却是老熟人,宫里的中书舍人崔升。
内侍省的宦官是李治派快马从长安叫来的,关于李家向宫中进贡卫生纸一事,内侍省必须派员与李钦载聊一下章程。
中书舍人崔升却是武皇后派来的。
李治云游关中,但他的每一步行踪都有快马向太极宫禀奏。
大唐天子微服出巡,可不是带几百人的禁卫骑队护侍那么简单。李治每日的行程都必须上报,甚至每天吃了多少米饭,每顿膳食吃了什么,每晚在何处落脚等等,事无巨细,宫中必须掌握。
那些狗血的所谓皇帝不堪朝政重负,私自遁入民间,宫中人仰马翻也找不到人的剧情,基本不大可能发生。
隋朝有一位很出名的皇帝,隋文帝杨坚,他就干过离家出走的事。
已是皇帝的杨坚喜欢上一位名叫尉迟贞的犯官之女,对她日夜宠爱,谁知杨坚的皇后独孤伽罗心生嫉妒,趁着杨坚上朝时下令将尉迟贞处死。
杨坚痛失所爱,伤心欲绝,于是当即离开了宫闱,独自出走。
皇帝一声不吭跑了,后宫和朝臣们顿时惊恐万分,当日禁宫骑队尽出,四处搜索杨坚的下落。
谁知杨坚逃跑的手艺比崔婕还烂,离宫不到两个时辰,杨坚连京城的城门都没来得及走出去,就被禁宫的骑队发现了。
离宫出走两个时辰就被找到,杨坚短暂的叛逆期过得不上不下,像极了一场力不从心的大保健,原以为自己能加个钟,结果一碰一哆嗦,没了。
李治离开太极宫微服出巡关中,武皇后当然不可能犯独孤皇后同样的错误,大唐天子的行踪是必须要掌握的。
前日武皇后听说李治到了英国公的庄子上,并与李钦载相遇,当夜留在了李家的庄子里。
武皇后当即便想起,前些日李治本欲召李钦载进宫奏对,只是突然发病昏迷,君臣奏对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李治再次与李钦载遇到,那么君臣之间必有一场奏对。
奏对是必须由史官记录,流传于后世的。
李钦载此子最近风声颇盛,是长安城权贵子弟里突然崛起的俊秀人才,若君臣奏对而无人记录,很多宝贵的东西想必从此埋没于青史之中。
武皇后的魄力还是很不一般的,当即便令中书舍人崔升马上赶往甘井庄,无论如何要记录下君臣奏对的一字一句。
一路急赶,崔升一行终于在下午时分来到了甘井庄。
看着炊烟袅袅农舍错落的庄子,崔升深呼吸一口气,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终日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里蝇营狗苟,骤然来到乡村,心情却莫名舒畅了许多,田园风景亦别有一番风味。
一行人来到李家别院前,崔升等人执礼入堂,拜见天子。
李治对崔升的到来并不意外,如今的太极宫里,很多事情武皇后能做主,而且做主的时候非常强势。
李治说不出她有何不对,因为她的每一道旨令都是正确的,无可辩驳。
简单寒暄几句后,李治便挥退了崔升,命他自行安置。
至于君臣奏对,有心情再说吧。这两日李治可没心思关心什么朝政国事,他忙着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崔升执礼告退,退出堂外才转身。
一转身便看到了院子里的李钦载。
乍见崔升,李钦载一脸震惊,就连崔升对他行礼他也忘了回应。
“你你,你来干啥?”李钦载脱口问道。
崔升皱眉,这货是他名义上的妹夫,可崔升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就横竖看他不顺眼。
不仅仅是李钦载在长安城恶劣的名声,李钦载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让他感到讨厌。
人与人之间是有磁场感应的,有的人磁场频率波段相近,很容易交上朋友,若频率波段相差太多,便是天生看不顺眼的仇人。
所以世上才有那句“倾盖如故,白发如新”的诗句。
崔升与李钦载之间岂止是白发如新,简直是白发如仇。若不是这货即将成为自己的妹夫,他都懒得搭理。
“本官奉皇后懿旨赶来贵府,记录君臣奏对之详情。”崔升冷冷道。
中书舍人是正五品官,李钦载的军器监少监也是正五品,两人官阶相同,崔升在李钦载有不卑不亢的底气。
李钦载挤出一丝微笑:“啊,崔舍人莅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那啥,陛下和我最近无心奏对,就不必记录了,累崔舍人白跑一趟,实在抱歉得很……”
说完李钦载扭头大声道:“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