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送钱上门的人,李钦载向来都很客气,力求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美好心情。
至于以前结下的仇怨,上次报复之后,哪还有什么仇怨,明明都是一家人。
李钦载热情地将众人迎进前堂,吩咐设宴。
将李钦载如此客气,诸家主颇为讶异,他们还以为今日登门会吃闭门羹,至少也会听几句冷言嘲讽。
没想到李郡公居然不计前嫌,热情得好像多年老友重逢,曾经与八大望族结下的仇怨,李钦载好像全忘了似的。
当然,没人猜到李钦载如此热情的真正原因。
完全是门外那几十辆马车起了作用啊,他们若是空着手上门,得到的待遇绝对不一样。
只是大家都是身居高位,没人想到李郡公会看重钱财,在他们看来,门外的礼物不过是正常的赔罪,谁能想到居然成了泯恩仇的关键性原因。
搞得八大望族的家主们都有点不适应,忍不住疑神疑鬼,总怀疑李钦载的热情另有目的,要么府里廊下埋伏了刀斧手,要么酒菜里下了毒……
众人前堂坐定,丰盛的酒菜端上来。
李钦载这次设宴可谓是下了重本,菜肴是厨子的拿手招牌菜,美酒亦是府上的珍藏。
没办法,人家给得太多了……
宾主酒过三巡,家主们再次向李钦载表示歉意,总之,所有的锅都推到长安城那几名被废掉的主事身上,至于这几位家主久居江南,对长安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李钦载笑呵呵地表示懂了,看在你们今日送的重礼的面子上,你特么说太阳是正方形的我都信了,真的。
真相还重要吗?
报仇之后,真相早已不重要了,反正人都被他废了,房子也被他拆了,事后解释也好,推卸责任也好,那是你们自家的事,我已提起裤子爽完了。
见李钦载欣然释怨,毫无芥蒂的样子,家主们也松了口气。
在登门之前,八位家主先去了太极宫,与当今天子的聊天过程不算愉快,他们付出了很多利益,才换得天子的宽恕,不再追究所谓的“谋反”。
想想他们付出的利益,家主们便一阵阵肉疼,那些利益全是他们的祖传基业,还有多少年努力钻营才获得的朝堂官职和权力,被天子生生割下一大块。
同时天子还告诉他们,事由辽东郡公而起,亦当由辽东郡公而终。
话说得很明白,你们征得天子的原谅还不够,还要征得辽东郡公的原谅。
这才是家主们今日备下重礼一齐登门赔罪的原因。
此刻见李钦载似乎已释怀,家主们纷纷露出轻松的表情。
酒宴过半之时,李钦载突然命人将上官兄妹叫来。
很快,琨儿和婉儿出现在前堂众人的视线内。
李钦载含笑将他们叫到身前,指着兄妹俩对诸家主笑道:“这两位是一对兄妹,他们姓上官。”
家主们一愣,听到兄妹俩的姓氏后,顿时明白了什么,眉头渐渐皱起。
李钦载又笑着对兄妹俩道:“做人不可失礼,他们都是长辈,快去给长辈行礼问安。”
上官婉儿搀扶着腿伤未愈的兄长,二人分别与八位家主行礼问好。
得知兄妹的姓氏后,家主们已清楚上官兄妹的身份了,可以说,八位家主与这对兄妹早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然而此刻仇人的子女居然给自己行礼,家主们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是怎样的复杂和尴尬。
兄妹俩行礼之后,乖巧地一左一右站在李钦载身旁。
李钦载神色怆然地叹了口气,道:“琨儿是我的弟子,说来惭愧,我这个当先生的却无法护他周全,家中遭逢大难,祖父和父亲被贬谪千里不说,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遭到刺杀暗算……”
诸家主心头一紧,哎,感觉味道不大对劲了。
不是说好了恩怨已释了吗?为何又提起这事儿?
李钦载却神情坦然,刚才已收到吴管家从门外投来的眼色,礼物已被收进自家库房,锁死了。
礼物落袋为安,待客也就不必太热情了,没错,就是这么势利。
李钦载接着叹道:“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失去了祖父和父亲,还被仇人赶尽杀绝,沦为丧家之犬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忍心打瘸丧家之犬的腿,你们说过不过分?”
家主们讪然干笑,没人吱声。
没有得到众人的反应,李钦载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
于是扭头对上官琨儿道:“琨儿啊……”
“弟子在。”
李钦载指了指在座的家主们,道:“你可知他们是谁?”
“弟子不知。”
李钦载和颜悦色笑道:“为师来给你逐一介绍,这位,是……”
话没说完,为首的望族老者突然站了起来,打断了李钦载的话,苦笑道:“李郡公不必引荐,在下惭愧,您有话不妨直说,我等绝不推辞。”
诸位家主急忙点头附和。
倒也不是害怕区区两个仇家的孩子,而是家主们此刻才意识到,他们与李钦载结的仇原来并没揭过去,刚才李钦载的热情纯粹是因为……教养?
酒宴过半才发现李钦载并未原谅他们,这顿酒喝的。
而他们今日登门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征得李钦载的原谅,这是天子的旨意,他们不敢不遵。
这位李郡公又是将仇人的子女叫出来,又是一脸怆然当场卖惨,自然有他的目的,家主们看出来了,今日若不能让李钦载满意,送出去的重礼也不过是肉包子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