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井庄村口。
枯黄的草地上血迹赫然,两名部曲伤痕累累躺在地上,其中一名已没了呼吸,另一名的胸膛微微起伏,一位大夫正在处置他的伤口。
李钦载阴沉着脸,站在村口的乡道上。
乡道周围地皮处处被掀起,步步可见血迹,路旁的槐柳布满刀痕,可见刚才的那场争斗何等激烈,何等触目惊心。
刘阿四领着部曲们单膝跪在李钦载面前,刘阿四一脸愧色,部曲们垂头咬牙不语。
“阿四,你们起来,是我大意了。”李钦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未能保护好小郎君和崔姑娘,小人死罪!”刘阿四愧疚欲绝。
“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事后再说。”李钦载冷冷道:“殉职的那位部曲厚葬,家眷优恤,受伤的部曲和徐元庆好生救治。”
“骑队派出去了吗?”
“已遣十人骑队飞赴渭南县衙,拿获赵师韫。”:.
提起赵师韫的名字,刘阿四咬牙切齿,眼中散发愤恨的光芒。
李钦载扭头四顾,望着庄子周围连绵的山峦,和远处的渭河。
“所有部曲一个不留,分四个方向搜寻敌踪,以甘井庄为圆心,方圆二十里内搜索,二十里无果,马上撤回,明日搜方圆四十里。”
“是!”
“诸位皇子和功勋之后亦带了随从,加起来有数百人,全部散出去,路上无论山林,洞穴,河边,乱石,民居,全都仔细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容人之地。”
李钦载身后,李素节等一众纨绔转身,对各自的随从部曲挥手。
“去,照先生的话去做,此为军令,敢有错漏者,斩!”
李钦载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多谢你们。”
李素节等人急忙行礼:“有事弟子服其劳,先生莫与弟子见外。”
李钦载点头,在大唐,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很亲,几乎与亲人无异,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从关系上论,老师与弟子真的算是一家人了。
国人自古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师”的地位可见一斑。
李钦载于是不跟他们客气,坦然接受了李素节等学生们的好意。
“搜索的人还是太少,阿四,派快马去长安英国公府,请我爷爷调派府中部曲来此,越多越好,”李钦载望向远方,眼中露出凶戾之色:“我要把渭南翻个底朝天,把那群该死的杂碎揪出来碎尸万段!”
远处,一群庄户慢慢聚集,走近,为首的却是老魏,那位解甲归田的老府兵。
李钦载迎上前,老魏拍着他的手道:“刚听说庄子里出了大事,为何不告诉我们?”
李钦载叹道:“事发突然,我已布置了部曲散开搜索了。”
老魏朝李钦载身后看了一眼,摇头道:“附近方圆有十几个庄子,高低六七座山峦,靠这点人搜不出什么,此时正该调集所有能用之人。”
“我等庄户虽卑贱,却在此地过了大半辈子,附近每一座山,每一个庄子我们都熟,五少郎,让我们庄户领路,有大用。”
李钦载也不矫情,点头道:“多谢老魏了。”
“莫说见外的话,你的孩子也是老公爷的曾孙,我等老兵怎能视而不见?老迈之年还能为大将军效一回力,是我等的荣幸。”
老魏不再多说,转身挥了挥手,沉声道:“入过府兵的,都站出来!”
庄户人群里站出二十余人,年纪大多四五十岁,显然都是解甲归田的老兵。
老魏指着李钦载身后的数百人随从部曲,道:“每人领一队带路,每队二十来人,分四个方向进发,带足干粮和火把。”
“若遇敌踪,先圈起来,再报信,莫害了孩子性命。”
所有庄户齐声轰应,各自选了队伍,站在前列带路出发。
老魏紧了紧身上的穿戴,此时的老魏不再是憨厚老农的形象,他穿着一身陈旧的皮甲,腰间用麻绳扎紧,腰侧挂着一柄刀。
刀鞘黯淡,上面锈迹斑斑,可谁都不会怀疑,刀鞘里面的刀依然寒光逼人,见血封喉。
老魏朝李钦载抱拳一礼,然后挺胸领了一队人马出发,朝深山里行去。
老魏的背影也像一柄尘封已久的刀,尽管刀鞘已生锈,但刀还是那柄刀,它,只是没出鞘。
…………
十余骑飞马入长安。
进了长安城门后,十余骑互相招呼了一声,然后拨转马头,朝各家飞奔而去。
刚到掌灯时分,长安城各家功勋权贵被惊动了。
李钦载的儿子被歹人所劫,需要人手搜索渭南县。
消息顿时震惊了长安各功勋家。
这年头基本算是民风朴实路不拾遗,很少听说竟有歹徒掳人的事发生,而且居然发生在英国公之孙的身上。
事涉权贵,可以说是国朝大案了。
那些有子弟在李钦载门下求学的权贵家中顿时沸腾起来。
“所有的部曲都派去渭南,全部!狗杂碎,要翻天了,敢干劫人的买卖,逮住了他们老子亲手攥出尿来!”契苾何力在家中拍案怒吼。
“咱家离渭南县最近的几个庄子,所有壮年庄户都调侍郎上官仪端坐家中,捋须沉稳地道。
“爹,景初兄之子被劫,孩儿请命,率家中部曲驰援搜索,爹,快给部曲下令,迟恐生变!”薛讷在薛仁贵面前急得上蹿下跳。
“父亲大人,景初兄之子被劫,孩儿请命驰援,求父亲大人允准。”申国公府,高歧垂首站在高真行面前恭敬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