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在一座茫茫大山中寻找几个人的踪迹,几乎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偶遇的概率几乎为零。
老魏必须领着部曲们继续寻找线索,前方如果还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才能渐渐锁定敌人的位置。
继续前行,山路越来越难走,每走一步都要不停劈砍开路。
幸好如今是寒冬,山里的野兽们大多蛰伏冬眠,所以一路上虽然崎岖难行,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山涧的溪水已被冻住,老魏掰了一块下来,狠狠一口咬下,将冰块含在嘴里化冻,然后慢慢地咽下去。
“魏老,您喝我这个,一路我都捂在怀里,暖和着呢。”一名部曲殷勤地将贴身的皮囊递上来。
展露了一手寻人觅踪的本事后,老魏已得到部曲们由衷的崇拜和爱戴,整支队伍都以他马首是瞻了。
老魏呵呵一笑,露出满嘴大黄牙:“瓜皮懂个啥,娃儿,再告诉你个经验,无论战场上还是过日子,现吃进嘴里的,都得是最差的,好的必须留着,留到最后才进嘴。”
指了指路旁冻住的溪水,老魏道:“这里条件还算好,至少有溪水,若先将你皮囊里的水喝了,再过一阵走到了无水之地,咱们喝啥?”
部曲陪笑道:“不至于那么艰苦吧,总有办法的。”
老魏叹了口气,道:“你是没经历过当年王师北征突厥,茫茫千里草原大漠,人走进去就像天地间的一粒尘埃,想喝口水都找不到水源,有的只能像牛马一样干嚼草,逼急了尿都喝。”
抬眼望向茫茫大山,老魏眉头渐渐皱紧。
“不出意外,那伙贼人应该便是这座山里了,但山太大了,很难找到他们的位置,小子们加把力气,天黑前必须走到山腰,另外,派个人回去报信,请五少郎多派些人手,把山先围起来。”
…………
薛讷和高歧领着自家的部曲和庄户,骑马飞驰在渭南县的乡道上。
两人以前其实并不对付,跟李钦载混了以后,两人的关系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互相看不顺眼。
今日在渭南县遇到不算意外。
因为整个渭南县无论县城还是乡野,都像李云龙攻打平安县一样,沸腾起来了。
长安城各家权贵出动,连天子都派出了宫闱禁卫,目的都只有一个,搜出那伙歹人,把人救出来。
县城外,薛讷和高歧遇到后,互相冷哼一声。
“姓高的,你来凑什么热闹?景初兄跟你很熟吗?”薛讷不客气地道。
高歧怒道:“景初兄待我如弟,怎么不熟?姓薛的,莫仗着你跟景初兄多玩耍几年便耀武扬威,你不够格。”
薛讷点头:“事发危急,我不跟你吵,咱们的恩怨先放一边,把人救出来再说。”
高歧朝薛讷身后的队伍看了一眼,发现薛讷带出来的五六百名部曲家将中,至少有两百多人装备了弓箭,赫然竟是李钦载发明的神臂弓。
薛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后,得意地笑道:“我爹北征铁勒,三箭定天山,班师后天子大喜,特赐两百神臂弓,今日我爹让我全带出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如何?我薛家弓兵威武否?”
高歧哼了一声,指着周围的群山道:“歹人狡诈,不知何处。需要无数人手搜山,不如你我合兵一处,将附近数十里方圆的山头全都搜一遍,今日谁能拿获歹人,日后便可称兄,怎样?”
薛讷眯眼打量四周,笑道:“怕你不成,一言为定。”
转身看着自家的部曲,薛讷沉下脸道:“都听到了吧?莫让我薛家丢了脸面,现在全都散开,以二十人为一伍,先搜索北面山头,从里到外搜一遍,一只兔子都不能放过。”
“谁若能发现歹人踪迹,赏田二十亩,射杀歹人者,赏金一百贯,救出李家侄儿者,赏金五百贯。”
众部曲抱拳轰应。
薛讷厉声道:“马上搜山!”
风声猎猎,薛讷披甲按剑站在山岗上,年虽不及弱冠,却隐隐已有少年虎将之威。
…………
山腰茅屋内。
四名歹人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出发转移了。
楚三郎透过茅屋的缝隙,偷眼看了看里面,见崔婕和荞儿抱在一起取暖,没有任何异状,楚三郎渐渐放心。
一个弱质女子,一个五岁的孩子,楚三郎根本不怕他们能翻天,防备心自然没那么重。
时已下午,阳光透过茅屋的缝隙,散落在茅屋中。
一束束光线中,尘埃在轻快飞舞,和光同尘。
崔婕紧紧抱着荞儿,美眸却在不停打量茅屋四周。
跟楚三郎谈判过后,她已知道歹人不可能放过她和荞儿了。若随他们转移,逃出了渭南县的范围,李钦载要抓捕他们更是难如登天。
一旦歹人逃出渭南县,她和荞儿也就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那时等待他们的,多半是被杀害。
崔婕不愿坐以待毙。
她怕死,但更怕荞儿死。
荞儿是李钦载唯一的儿子,崔婕知道他对荞儿是如何的宠爱,若荞儿有个三长两短,或许这一生他都将活在自咎自责之中,一生不得欢颜。
“荞儿,他们快收拾好行装了,咱们一定不能跟他们走,明白吗?”崔婕凑在荞儿耳边轻声道。
荞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崔婕将他搂得更紧,声若蚊讷:“稍后你我被他们押上路时,我会找个机会,将其中一个歹人撞到一边,你趁此机会转身就跑,跑得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