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晔一阵沉默,俄而道了句,“抱歉。”
回到阮府的月梨,只盼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她怕见得多了,她会更加不愿嫁给太子为妾。因为读书读得多,到底是温良贤淑的性子,可也因为读书读得多,月梨知道,一旦有一天她的不甘积得太多,便会如同书中那些壮士一样,为自己争上一把。
再说,救过她一命的人,她本来不是也该以身相许么,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着,四月底,那一场万众瞩目的昏礼终于来了。
主角不是她。在她前面的轿子里,坐着太子正妃苏氏,她最好的朋友,太子的新娘。
这一天,苏妤是幸福的,她却不是。
在那短暂的几个月里,苏妤都过得愉快——即便这种愉快是假的、太子一直在骗她,但她到底还是有舒心的几个月。
月梨却始终不曾有过愉快。
太子待她也不错,只是心里的那个人,忘不了了。
她总会叹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清楚太子是她的丈夫,她不能总想着旁人。总想着……慢慢和太子熟了,那种念想也就淡了吧。是以太子妃常去书房陪着太子,她也常去。二人本就格外交好,太子妃自也不计较她“争宠”。
当家主母,这点大度总还是有的。对她是,对旁的妾室也是。
常常是太子处理他的正事,太子妃研墨沏茶,她则寻本闲书来读。谁也不扰谁,倒也舒适惬意。
直到有一天,有宦官到太子耳边禀了一句什么,太子蹙眉微作沉吟,便道:“请吧。”
如此耳语,可见这来客是多少要避着人的。苏妤和月梨都识趣,相视一望,福身告退。
走出书房房门时,那人正走进来,苏妤自是照常出去了,月梨却蓦然滞住。
“阮……”听得沈晔怔然之下一声“阮姑娘”就要唤出口来,月梨回首轻轻一笑:“殿下,臣妾想再借本书看。”
太子抬头瞧了瞧她,笑而答说:“拿吧。”
沈晔觉得胸中一闷。
早已定了亲事,原来……是嫁给太子为妾。
月梨回去挑了本书来,复又向太子一福,向外走去,半步未停,甚至没有多看沈晔一眼。
只觉持书的手都不太稳了,不住地颤抖着,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搅乱了她压制了许久的心绪。
“阿梨?”苏妤觉出了不对,在旁轻轻唤了一声,停下脚步,“你怎么了?”定神打量她一番,又问,“不舒服么?”
“没有……”月梨抿唇浅笑,“看书看太久了,有些累,便先回去歇着了。”继而朝着苏妤一福身,“告退了。”
此番见面之后,沈晔从短暂的失落中回过神来,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
再去太子府时,他寻了机会拦住月梨,不顾月梨的刻意回避,蹙眉问她:“你和太子妃……很熟么?”
月梨自是要有意和他疏远着,美目一翻:“本宫和谁交好,大人管得着么?”
“离她远些。”沈晔凝睇着她道,月梨一怔,听他又说,“陛下病重,殿下要办苏家,太子妃时日不长了。”
……他说什么?
短短的一愣,月梨猛然抽了口冷气——这个时候,太子和太子妃明明还如胶似漆。
沈晔没有再说别的便走了。而月梨也没有听他的话,与苏妤该如何就如何。她不肯信沈晔所说的,不肯信自己现在嫁的丈夫是个连发妻也会算计的人。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沈晔提醒她的,都一样。
楚氏的孩子没了,太子和太子妃反目成仇。过了没多久,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查出了苏家的数样大罪。
苏妤的后位,没了。
进宫的那天,仅封了贵嫔位的苏妤在月梨的月薇宫里哭成了泪人。那是她第一次见苏妤哭得这样不管不顾,劝不住、也没的劝。贬妻为妾,莫说对世家贵女而言受不住,便是于普通人家而言,也是奇耻大辱。
“他怎么能……”苏妤哭到声音嘶哑,“我那么信他……”
这种美丽的谎言突然被撕开的痛苦,让月梨看着都有些心惊。只觉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痴心错付,苏妤错付给了皇帝,而她……好在还没付给沈晔。
背后的事情苏妤不知道,她却清楚,苏家到了这般田地,跟沈晔有莫大的关系。
“你们的斗争、陛下和苏家的斗争,干什么非要牵扯上苏贵嫔?”
这是沈晔第一次从月梨眼中看到那样的愤恨,解释了一句:“她是苏家人……”
月梨狠一咬牙:“若是争权夺利到牵扯身边毫不知情的女子,他便就是个混蛋。”冷睇他一眼,月梨又道,“帮他的人也是。”
她不喜欢皇宫,更厌极了这样肮脏的斗争。对皇帝的厌恶愈发多了,似乎对沈晔也是,但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没有告诉苏妤,苏家的覆灭和沈晔有关。
不过事已至此,她总得好好过下去、还得帮着苏妤些——这个忙可不好帮,皇帝对苏妤的厌恶太多了,不仅因为苏家,还因为楚氏那孩子。
月梨自己心里苦,却又觉得再苦也苦不过苏妤——自己是从入府便不曾开心过;苏妤却是被从云端摔下。
她看着苏妤对皇帝的态度在几个月内从小心到害怕、再到冷漠以对,心底一天比一天更觉得这皇宫真是可悲可笑,这个她长大的锦都……她好像都快不认识了。
那段时间,沈晔到宫中觐见的次数很频繁,二人偶尔能遇上。每一次他入宫,苏家便会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