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次知道这香囊有异,是娴妃到绮黎宫小坐的时候。那次是真的不小心碰翻了茶水、沾湿了香囊。一贯温顺、与苏妤尤其亲热的子鱼突然发了疯扑过来,身上的毛都有些竖了起来。
大概还是对苏妤格外亲厚些,倒没怎么伤她太狠,只是隔着衣裙,在腿上划出了一道轻轻的印痕——并不怎么觉得出来,只在那么两三天里,更衣时,那道印痕便清晰可见。
娴妃当即就觉出不对,说这貂不该这么平白发了疯。只不过……那时并未找医女来验,麝香的味道,她二人一闻便也知晓了。
子鱼暂被宫女抱了出去,娴妃看着丢在桌上的那枚香囊,神色大变:“这是存了心不让姐姐有子。”顿了一顿,她和皇帝问出的话如出一辙,“这香囊……是谁给姐姐的?”
苏妤便也是那样答的,除了尚服局按例送的,她从不敢随意去用别人所赠。近来自己又懒得做这些,更不曾吩咐下人做过。
彼时,娴妃听罢一声冷笑:“尚服局?这人的手,伸得够长的。”
自是如此,连苏妤也这样觉得。不同于在赠物中动手脚,要在这些份例中提前布好,可见是在六尚局布下了人。
娴妃替她担心,拿了香囊便要往外走,觉得必要立时三刻禀给皇帝才是,这种事宽恕不得。
“娴妃娘娘息怒。”苏妤眉眼间带着笑意,拿腔拿调地劝她坐了回去,又说,“便是再‘宽恕不得’的大罪,这宫里不了了之的,还少么?”
娴妃没了声,想听听苏妤是个什么意思。
“这香囊里是麝香不假,但我佩戴才不足半个月,时日还不长,不会因此就当真不能有孕;再则我又不是本有身孕被它害得小产……如此,什么事也没出,便是陛下目下宠我要严查,下头的宫人也难免有懈怠。加之那人既在六尚局布了人,必定听了风声便会有所应对,结果会如何,你我都清楚。”
多半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从宫中嫔妃到六尚局,关系之错综她们不是不知道。如若当真出了事,天子震怒之下许是无人再敢作祟;但若没出事,这宫里的人心定是不会齐的。
那么……便出些事才是。
娴妃不知苏妤究竟想做什么,只蹙了眉头道:“就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虎穴姐姐也入不得,一辈子的大事……”
“谁说我要天天戴着它、直到陛下知道我无子的原因了?”苏妤轻笑反问。沉思片刻,浅浅笑说,“不如……走个弯路吧。”
那弯路,便是在众人面前出个事,让旁人皆先以为是有人要害她毁容,峰回路转之后再揭出麝香。
苏妤说:“别嫌麻烦,若是有人先为此受了伤,陛下就更会想如若这伤出现在我、或是别的嫔妃身上会如何,继而道出麝香,只会让陛下更看重此事。”
娴妃听言不得不赞同她说的,轻一点头,又问:“可要怎么安排呢?”
苏妤缓了口气,闲闲道:“没什么可刻意安排的,随时准备好便是。子鱼若什么时候想跟着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便是绝佳的机会。”遂从娴妃手里抽过那香囊,复又道,“这香囊,娴妃娘娘还得先还给臣妾,晾干了还得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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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将此事知会了折枝,按苏妤的意思,是让折枝寻个可靠的人便是,折枝却断然摇头说:“使不得。娘娘看看秋蝉如何?也是奴婢和郭合一起挑的人,还不是说倒戈便倒戈了?”折枝说得微微一顿,有些犹豫着又道,“还是奴婢来吧。不就是受个伤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妤纵是不愿,也没别的法子。彼时秋蝉虽是还没被押进宫正司、仍是在长秋宫当着这双面的细作,但苏妤也知道,纵使秋蝉的事全然按她的预想完成了,下一回也不知会不会出别的变数。再交给不知根知底的人去做,早晚得露出马脚来。到时候不知皇帝会怎样想,只怕即便她当真只是为了自保,后果也是不会好的。
是以将那香囊交予郭合小心收着,每日都带在身上,什么时候寻了机会要用,拿来用便是。
这一等便是半个月。
今日她因为折枝的事去成舒殿面了圣,心思烦乱之中,倒惹得子鱼非鱼都对她不放心,硬要跟着她。
机会终是来了。
能看得出,在她洒了茶水时,娴妃是仍有些不解的,因为子鱼非鱼并没有在她身边。
她看着折枝手上那几道可怖的伤,心下清楚,折枝不是“未及躲闪”而伤成这样,估计是拿着那香囊有意去逗弄子鱼非鱼了。
然后娴妃会遣人去成舒殿回话,不是有意欺君,却是有意禀得模模糊糊,让皇帝误以为是苏妤受了伤。
皇帝到了场,其他的事情,便可一一揭开了。
苏妤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皇帝看到折枝的伤口后似是无意地扫了她一眼的眼神,他果然是即刻就想到了,如若这样的伤,出现在苏妤手上怎么办。
但这样的心惊,敌不过他得知那竟是麝香时会有的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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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服局。”皇帝念了一遍这三个字,森冷的口气让众人不寒而栗。徐幽上前了一步,询问说:“陛下,是否叫尚服来问话?”
“不。”皇帝微一沉,“让宫正彻查尚服局。其余五局如有嫌,宫正司可一并查了。”
好大的阵仗。
众人都惊得不敢说话,苏妤垂首一福,道了一句“谢陛下”,又有些惶恐地问他:“那子鱼和非鱼……”
皇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