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是人,因为我是‘鬼’。”
“哥哥不是自愿与猛鬼众合作,可我是。人类的社会无法接纳我,那就如你们所愿,我与鬼为谋……既然我无法融入光明,不如就化为黑暗的一部分,那样至少能说明,我真的存在过。”宫本野雪说。
化身黑暗也要证明自己真实存在过么?源稚生并不意外,这是堕落者常说的话。他们在人类社会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想尽办法去搞破坏,好像这样就能引人瞩目,就能大声告诉这个世界:看,我是有价值的!哪怕我的存在是这么的不可理喻,可谁都无法否认我的存在……
“最后一个问题。”源稚生说,“为什么放过绪方圆?你应该猜到了,她也是执法人之一。她刚才离你很近,如果你想杀她或是生擒她作为人质都有机会。可你没有,看上去甚至好像是故意支她离开?”
说实话,宫本野雪的态度完全出乎了源稚生的预料。她想拿绪方圆当成人质的话几乎是唾手可得,可她好像从没没动过这个念头,甚至主动让绪方圆离开。在此之前她明明还注射过猛鬼药剂。
谷猅
根据岩流研究所的推论,宫本野雪的血统本就极不稳定,再加上猛鬼药剂在她血管里的推波助澜,她早就应该摒弃人类的灵魂,化身暴躁的怅鬼。就像她在一周前的夜晚撕开去修道院探视的执法人的心脏和通电的铁网般,她应该是嗜杀的。可她现在看起来如此理智,她耗尽了十五年想从牢笼里挣脱,而现在规规矩矩坐在这么个铁皮包裹的封闭车厢里,就像一个留在原地等待有人来接的孩子,她居然不跑了?
是什么让这个女人坚守着她作为“人”的立场?源稚生想不通,但是时间不多了,下一趟列车会在十三分钟后经过,容不得他细想。
失去了动力的车厢依靠惯性在轨道上滑行着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了幽深的峡谷里。
这是执行局选定的处刑地,轨道的两侧是森林与巨石垒成的群岭,这里是剑山,日本西部的第二高山,海拔1955米。原始的森林如苍翠的秘宝般延展而开,其中还有粉色与殷红的点缀。超过六千颗樱花树沿着盘山公路盛开,脚底的峡谷如刀劈般开裂,这会是最好最完美的处刑地,也会是女人最合适的坟墓。
“站在你们执法人的立场上,人就一定是善良的,‘鬼’就一定是邪恶的,对么?”宫本野雪似乎想透过缝隙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可是钢板把窗户封得严丝合缝,她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她放弃了,也放弃了倔强的辩驳。
她转过头来,望着源稚生,“尽管我现在知道那个女孩是装出来的,是演给我看的,可她的话……让我想到为了让我出生独自逃离家族难产而死的母亲,的的确确让我有那么一瞬感觉到这个世界是温暖的,这就足够……很蠢,对吧?”
在本就不多的时间里,源稚生用了整整一分钟沉默。
“我的问题都问完了,感谢配合,”源稚生深吸一口气,“不过我没法说出同情的话,因为执法人不可能对‘鬼’抱有同情,而且你也不需要‘同情’这种东西。”
“是啊……不需要。”宫本野雪微微一笑。
宫本野雪很少笑,但其实她长着一张白净又美丽的脸,每当笑起,就好像落雪压在郊外的野樱上,让人心颤。
“如果说让你坦然赴死,会不会不太现实?”源稚生缓缓抽出刀柄,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一柄尝遍“鬼”之血的古刀,刀锋的弧线那么优雅华美。
宫本野雪也轻轻先掀开手中捧着的白瓷骨罐,源稚生瞪大眼睛看着,瞳孔中爬满了惊讶,甚至出现了一瞬间因为错愕的失神。
那个女人一直捧在手中的罐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她哥哥的骨灰,也不是衣物或是与哥哥有关的物品……里面盛放着一管药剂,那紫色的液体透着某种邪恶的诱惑力。源稚生反应过来后,注射器已经被女人狠狠扎进血管里!
宫本野雪姣好的面容瞬间变得丑陋,就像真正的恶鬼那般。鳞片与骨刺从女人的皮肤下绽开,铁青色的骨头上血淋淋的,就好像盛开的罂粟。
与此同时,源稚生迅速暴起,刀锋切割空气而来,挥舞成圆!
刀光撕裂空气,呈现古怪的青色,源稚生挥舞的好像不是一柄刀,而是一道冷冽的寒气!
与此同时,一轮金色的太阳笼罩了他,他站在辉煌的日轮中央,好似金刚降世,古刀切出弧线,画出日轮的边缘!
刀刃上流过一连串火花,宫本野雪的畸形的巨爪与古刀的刃kǒu_jiāo错而过。刀锋划过那张美丽不再的面庞,血迹从鳞片里滋开,而尖锐的利爪却只是撕裂了源稚生耳旁的空气。
源稚生振开风衣,短刀从腰后出鞘,不可思议的金色阳光笼罩着他,短刀刺进了宫本野雪的心口……可那尊庞大的身躯依然没有停止,她任凭短刀深入自己的心脏里,依旧伸着畸形的手往前探去……似乎想抓住什么。
一声巨响,源稚生猛然回头,他的身体猛然怔住。
封住窗口的钢板被那只龙化的利爪暴躁地撕开,变得高耸的女人跪坐在地,把那只硕大的丑陋脑袋努力挤出窗外,她的心口插着锋利的短刃,猩红的血沿着刃口缓缓滴落。
源稚生瞬间明白,那擦着自己面庞而过的一爪根本就不是朝自己的性命而来,她只是想开窗。不是为了逃跑,而是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