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皇叔本人面色突变,直接咬紧牙关,抿了下嘴唇,然后迎上了张老夫子与冲和道长的审视目光。很显然,人身攻击需要辨别,需要讨论,但动手,而且是上来就动手,是坚决不允许的。烶
当然,张老夫子从曹皇叔身上收回目光后,复又看了眼冲和道长,似乎是对后者忽然出手相助感到一丝诧异?
这一场三位大宗师间的明确交锋,其实非常克制,以至于除了两三圈范畴内的高阶修行者,其余人根本没有察觉,还只以为是忽然打了个气旋呢。甚至,可能只有处于交锋正中间的张行和三位大宗师本人,外加外圈的几位宗师能够察觉到三位大宗师的各自发力顺序与立场。
张行顿了一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便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说了下去,甚至声音与语调外加附着的真气多少都没有改变:
“恕在下直言不讳,有暴魏曹氏父子在,到底何人还有资格称贼?想白横秋不过窃了暴魏十几郡而已,可曹固却窃了大周与司马氏的关陇、晋地、巴蜀、宛洛近百郡,是真正的窃国大贼!王代积、司马化达也算是狡猾,可如何能与曹固篡位前欺瞒了关陇诸将军、柱国,欺瞒了自己亲女儿,哄得他们真以为曹氏是忠臣来的厉害?至于说杀人为恶,张金秤是这四五年间杀人最多的一个混账,但他杀的人,比曹彻杀的人比起来,又算什么?你们是忘了三征东夷那些没有回来的民夫有多少吗?还是忘了为了给修东都送大木死的人了?还有说作乱……诸位,这里是河北!有些话非得一遍遍再说下去吗?乱天下的,不就是曹彻自己吗?!暴魏曹氏,不就是天下最大的贼吗?!那敢问我们黜龙帮,还有我张三这个反了天下大贼的反贼,凭什么还是贼?!而既然曹魏两代君主皆是贼,最大的贼,它又怎么可能不是必亡之局呢?”
此言既出,场中秩序终于压不住了,尤其是黜龙帮的外围随从们与几位列席者纷纷鼓动应和,而风声与附和声中,很多还有曹魏朝廷背景的人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却也都保持了沉默,最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反正并没有谁第一时间站起来驳斥。
曹林也没有,段威也没有。
主要缘由当然是因为张伯凤与冲和道长刚才那明确无误的态度,也有张行的话术出彩善于发动突袭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与此同时,包括曹林与段威在内的大部分心里还有大魏的人(薛常雄?),他们其实很快,甚至很早就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在河北这个地方,大魏是得不了人心的。烶
晋地好一点,但数日前英国公太原擅晋地之利,公然接手整个晋地军政的消息传来后,晋地官民军士对大魏是什么反应也不言自明了……反正不会站到大魏那一头了。
这是客观事实,曹林不认,继续纠缠,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张行说完之后,坐了下去,场地中一时议论纷纷,过了好一阵子方才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张伯凤缓缓开口了:“要我说,刚刚已经说的很好了,咱们从时势开始说,而时势是什么呢?就是大魏将亡,乱世已启,这个是实情。就是如此嘛,若是连这个都要欺人耳目,做一些言语上的敷衍,还做什么讨论?老夫年事已高,又有旧伤,几十年未离南坡,如今一朝出山做此会,便要求一个实事求是,言语痛快,否则何必下南坡?”
大宗师一开口便是效用非常,众人自然信服,更重要的是,曹林也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不知道是被大宗师说服了,还是早已经准备心如死灰,就等离开了?
但为什么不直接拂袖呢?难道他心里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又或者另有所图?
“曹中丞,既来之则安之。”张伯凤果然看向了曹林,稍作安慰,而在他人眼里,似乎更像是警告。“便是无心开口,且听一听也无妨,况且,阁下除了是当朝皇叔,终究也还是大宗师,有些议论还是值得继续来听的。”话至此处,张老夫子复又看向对面的张行。“张三郎……你说时势,说大魏必亡,说的很好,今日列坐这么多人,无人能做驳斥,老夫也深以为然。但是,你说曹魏是大贼、巨贼,是不是有些过于苛刻了?曹魏到底有并吞四海八九之伟业,并且构建加强了诸如南衙领三省六部、科举等许多新的制度,还整饬了天下水运、陆路通道,迁都到了东都,使天下人享受到了几百年未有的大安定,怎么能轻易便断之为贼呢?”烶
“我以为如张夫子这般文武双修,经历数朝风云,列位当世大宗师之人,必有高论,孰料,怎么说出这种许多人都容易犯的鄙陋之言?”张行认真听完,端坐不动,即刻反驳。
“这是何言?”张伯凤丝毫不恼,认真来问。“老夫的言语哪里鄙陋?”
“张夫子最大的鄙陋,便是将曹魏这么大一个政权,而且是延续了数十年的几乎统一四海的政权,当成一个最简单东西来做评判。”张行扬声认真来答。“我说曹魏要亡,是因为两代君主都是天下大贼,难道便是否认曹魏的功绩了吗?这就好像一个人,他在道旁劫道,被人一刀入腹内,马上要死了,大家听说后都拍手成快,可这事与这个人平素对父母是否尽孝,脑子聪明不聪明,有多高多胖,是否俊俏,小时候引气筑基时是否刻苦,甚至左臂是否完整,右腿是否强健,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