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胜是忠心的。”阚棱率先开口。“父亲大人赶紧走!我去断后!”
“马胜当然是忠心的。”杜大盟主反应过来,也看向了阚棱,却是一手抓住对方,一手抓住了有些发懵的郭祝。“你们也是,咱们一起走!能走几个走几个,不要断后,省的反过来惊动原本已经停下来的追兵!那才叫自讨苦吃!”
阚棱便是心里有计较,但听到这话也都不顾了,便立即颔首。
就这样,一行人不再犹豫,迅速跟上郭祝,往河畔而去,待到一个河岔湾,果然见到了等在这里的马胜和几只船,却是不由大喜,上前握住抱住对方:“老马啊老马!今天咱们能活,全都是你的功劳!”
“盟主快走!”马胜在雨中被抱住,却是压低声音奋力来言。“我刚刚派人去侦查了,河西也有淮南跟徐州人!你先上船走,我再搭建浮桥!我来之前颍上城没有失,你在那里整军、渡河都可以!”
杜破阵心下一惊,继而也反应了过来,人家有水军,控制河道,自然可以两岸并发,只不过自己和主力部队在东岸,所以从东岸追的多罢了。
但话到这里,他也不再矫情,而是一点头,便和一些亲卫先上了船。
到了对岸,也不敢先走的,而是等阚棱带着一些人、郭祝带着一些人先后过来,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告辞了马胜,留后者去铺设浮桥,自己与两个太保,带着一些亲卫、太保军往西面而去。
且说,淝水、颍水、汝水作为淮河西北部支流并行,相距并不远,尤其是靠近淮水的端头,每每只二三十里,这正是马胜能来支援的根本缘故,而一旦过河,虽说按照情报来讲尚有追兵,但杜破阵等人还是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因为这到底算是逃出生天了。
然而,众人摸黑向西,既不敢点火把也没有火把,更不敢放出真气霞光,只是跟着本地淮西子弟闷头而行,中间湿滑跌打、晕头转向,包括暗中继续减员自不必提,只行了不过一两里路的时候,忽然间,南面淮水方向火光大作,中间掺杂着真气呼啸,竟不知有几千追兵齐声发喊!
一时间,田野树林沟渠间听得清楚,就是“捉杜破阵”!
饶是杜破阵心中晓得这种危险的出现是理所当然,人家说不定早就在暗中观察着,等着自己渡河后势单力薄再下手呢,但闻得喊杀、喊捉声满布雨夜,却还是心惊肉跳,开始慌不择路,往北面逃亡起来。
杜破阵年少家贫,贫到无家可归去偷辅伯石叔叔家的羊来吃,修为自然耽搁,便是后来借势勉强凝丹了,根本上也不足,以至于根本不敢告诉外人。再加上一日败绩逃窜,又累又饿,真气早就耗散,而且不敢暴露身份,只是闷头来逃。逃了不过一刻钟,便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入一条暗沟中,身上甲胃绊连着四肢,只觉得双腿腿根处生疼,虽是勉力爬起来,却也行走艰难,真气更是不知如何来发,遑论飞奔逃窜了。
阚棱见状,毫不犹豫,径直上前扶起,然后蹲在对方身前,乃是要将自家义父给背出险境。
“不要腾跃起来暴露我们位置。”杜破阵只在背上裹着一团泥咬牙以对。“若是他知道我们位置,反而不得不追……”
阚棱心中微动,却来不及多问,只能低头背着对方往前跑。
跑了数里路,周遭亲信已经少之又少,但喊杀声起起伏伏,居然一直在,阚棱不敢怠慢,只能继续背着对方逃,而杜破阵也只能咬牙不言。
最后,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地,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周遭喊杀声终于渐渐平息。
阚棱有心问义父接下来如何,但后背之人虽然气息清楚,却已经沉默了好一阵子,心中晓得这不是义父惊累交加困得睡着了,就是羞惭交加不愿意说话,便也不吭声,只靠着修为和脚力,努力往西北方向靠过去。
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背了多少里路,这位淮西大太保只知道便是自家修为到了凝丹朝上,此时也已经真气、力量全无,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大人物都会油尽灯枯时,却是终于听到了水声,来到了颍水畔,便复又咬牙继续摸索,终于寻到一处河畔渔村。
然后,也不敢腾跃,也不敢惊动里面的人,自行解开了一个小渔板,将义父放了上去,亲自划到了对面。
这才躺在泥窝里,淋着雨水,听着义父的喘息声和河水声,急促喘息了起来。
同一时间,隔着颍水,数十里外,颍上县城,干燥的港口公署大堂上,一身锦衣的王代积王老九同样侧耳听了一会河水声跟雨水声,然后便低头就着咸菜,吃了一碗白粥。
原来,只是雨水遮蔽天色,此时居然已经快四更天了。
吃了一会,三碗粥吃完,王代积看向了早就停下来的闻人寻安,忽然苦笑:“你说,杜老大活下来了没有?”
闻人寻安一时不敢吭声。
原来,恰如杜破阵醒悟过来的那般,昨夜根本就是有人刻意放水……比如说,王代积亲自率领淮南军从淝水与颍水间来追击,结果却没有第一时间攻下颍上,而是放任颍上的淮西军去东面淝水做救援后才来取下,给对方留了过淝水的机会;再比如说淮南军根本没有对淝水西岸进行及时清理;还比如说明明淝水上的巡查发现了救援船只,却引而不发……如果说这些都是引诱杜破阵渡过淝水自投罗网表现的话,那么最后的追击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