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见莫声谷耿耿于怀,不由轻声一笑,戏谑地道:“七叔请恕侄儿无礼,想那王保保大将之才深谋远虑,七叔却只是江湖武夫又心性耿直,若论心计便是十个七叔捆起来也不是一个王保保的对手。然而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任那王保保如何处心积虑又带来众多兵马,你不也带着侄儿安然突围了吗?如今王保保也是命悬一线生死不知,便是要为此事郁卒,也该是王保保更甚才是。”
纵使莫声谷满腹心事,听宋青书这般打趣也不禁莞尔。他沉默地注释着宋青书,片刻之后忽然伸手缓缓地抚着他的肩头一阵。宋青书背上有伤,如今身上却只穿了一件丝制中衣。宽松柔滑的丝绸下,宋青书突出的肩胛骨硬硬地硌着莫声谷的掌心。莫声谷见他病骨支离极是憔悴,不由低低一叹,沉声道:“七叔心里有数!”说着,他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莫声谷出去没多久,范遥与一名挂着白须的老者一起钻入了车厢。宋青书见那老者一进来就盯着他的脸猛看,又伸手为他把脉便心知这位想必正是莫声谷口中所说的“奚大夫”了。奚大夫给宋青书把过脉,又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处,便满意地点点头,出去煎药了。
范遥却并没有走,仍坐在车厢里笑意盈盈地望着宋青书。宋青书被范遥看着一阵狐疑,正欲开口发问,只听地范遥大叫一声:“哎哟!尿了!”宋青书转眼望去,果然见到被扒地光溜溜的融阳正在车厢内撒尿。童子尿虽说并不腥臭,宋青书却也暗自诧异为何范遥还不抱融阳出去。哪知范遥只笑眯眯地等融阳尿完,便顺手收拾了被他尿湿的一层棉被扔了出去,又翻出新的一层棉被垫在融阳身下。
宋青书看得目瞪口呆,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融阳会被扒地光溜溜的放在车厢里。他沉默半晌,终是颓然道:“我既然醒了,融阳还是我来照顾吧!”
范遥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赶忙向宋青书拱拱手道:“宋少侠当真是能者多劳!”说着,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照顾孩子了!这种浑身软趴趴除了哭就是吃和拉的小东西,简直比他生平所遇最难缠的对手更为可怕!
宋青书自请照顾融阳,奚大夫与范遥俱是如释重负,莫声谷虽说心疼师侄刚刚清醒伤势尚未痊愈,只是想到这几日融阳饿了要哭睡醒又哭尿了还哭,到了晚上更是哭得没完没了,也是一阵头大。最终还是又是心虚又是扭捏地答应了下来,只反复叮嘱宋青书道:“白天你照顾,晚上交给七叔。若要七叔帮手,就说话,不要逞强!如今还是以养伤为当务之急!”只是这番话在他将融阳丢给宋青书照顾后再说出来,却是难免有些底气不足了。
宋青书见莫声谷满脸愧色,肚里便是一阵暗笑。他熟练地为融阳裹上襁褓,安抚道:“七叔安心,我知道分寸,不会胡来。”说着,又身手敏捷地捉住了融阳挥来的胳膊,笑道,“臭小子!连大师兄也敢打?”伸手便去呵他痒痒。
莫声谷见融阳笑地满脸口水在车厢里滚来滚去,不知为何心中即刻一松,只暗自心道:看来这师弟始终是要师兄来收拾!
奚大夫医术了得,“七宝回魂丹”又十分有效,是以宋青书虽说刚醒,精神却也不错。他将融阳哄睡,便问起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听到莫声谷提及当日离开卢县是奚大夫与范遥一同倡议,拍着襁褓的手掌不由一顿。片刻后,宋青书方笑道:“这奚大夫一走,可就是将家业全抛了去!”
莫声谷跟着点头,只道:“奚大夫仁心仁术,我原打算请他去武当,可看范右使的意思似乎是想请他去为明教义军效劳。”莫声谷与范遥同患难一场,见范遥特来想请奚大夫,可奚大夫却对他十分冷淡,反而对自己很是殷勤,不免有些尴尬。
宋青书心思灵便耳聪目明,方才奚大夫为他把脉,他便已看透了奚大夫与范遥之间生分。他沉吟半晌,忽而轻声劝道:“七叔,奚大夫老而弥坚,凡事自有主张,你就勿需忧心了!”
莫声谷听宋青书所言似是要置身事外不由一怔,他虽不明宋青书为何如此,却也知道他这师侄行事必然有的放矢,此时虽说满腹疑惑却仍是点了点头。
傍晚时,奚大夫又来为宋青书把脉。听到帘子掀开的声响,原本正昏昏沉沉的宋青书忽而睁开了双眼,目光炯炯地望住奚大夫,低声道:“你是丐帮几袋弟子?”那明澈深邃的目光,哪里像是一个重伤垂死之人所能拥有的?他问话中的那份笃定淡然,更加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奚大夫双手一颤,心中瞬间转了几个念头,想随口糊弄过去。可见了宋青书那双冷静透彻的双眼,他便知道自己绝瞒不过此人,不由叹道:“江湖传言武当派宋青书宋少侠才智过人,他日武林之中必然以你为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顿了顿,他又傲然道,“在下乃是丐帮八袋长老奚胜!”这奚胜原是丐帮净衣派的弟子,他习武不成学医却是极有天赋,是丐帮中最好的大夫。只因身无武功,平日里也并不张扬自己乃丐帮弟子的身份。丐帮与明教之间颇有抵牾,奚胜又如何会如范遥所愿为明教义军效劳?
宋青书微微点头,只低声道:“你既是丐帮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