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戏装山河>第107章
停下,害怕一停下脚步就要再次面临抉择。

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天色半明半暗,金黄的陕北高原仿佛被一点点抽干了血色,早已过了起飞时间,笔直的土路没有尽头,他还在路上。

到达机场时,天已经黑透了。

这座西安事变时从西北军手里接管的军用机场如同一出落幕的大戏,看热闹的人都已散场,周围悄无声息,一名老汉穿着白布对襟褂子,正挥着扫帚,哗啦呼啦收拾残局。

莫青荷全身衣裳被汗水浸透,头发黑而光亮,好似一个溺水的人,一把抓住岸边的稻草,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老、老乡,他、他们、走了吗?”

他一路奔跑,停得太急,心脏擂鼓似的像要把胸腔挣裂,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老汉有些耳背,停下扫帚,指着自己的耳朵,嗓门高亢:“说哈子?”

莫青荷俯身捂着肚子,一阵头晕目眩:“我、我来送飞机,他们走了没?”

老乡从头到脚打量着他,见莫青荷穿着军装,露出热情的笑容,使劲点头:“哎,哎,走啦,早都走啦,你也回去吧。”

莫青荷怔怔地看着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好像突然被大锤敲过,两太阳穴一阵一阵钝痛,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位摆摊的老妇人,想要向她再打听一番,恍恍惚惚的走过去,脑子里回响的全是老汉的话,走了,早走了。他站在原地,忘了要干什么,全身上下都被沮丧和懊悔的潮水湮没了。

他们完了,结束了,他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眺望着那座寂静的机场,他长达九年的爱情以如此蹩脚的结尾收场,他再不用等了,再不用跟他较劲和赌气了,再见不到他的沈哥了!

夜晚风凉,那裹着红头巾的老妇人正忙着收摊,冷不丁眼前杵了个失魂落魄的鬼影,面如死灰,满脑袋油光光的汗,活像在战场死过一回的游魂,她吓了一大跳,试探着问:“小同志,买东西?”

莫青荷仍旧一动不动,下意识的摸口袋,摸了上衣又摸裤兜,来的太急,一张边区票也没带,他那副傻呆呆的样子把老妇人逗笑了,当即掀开篮子,摸出一只洒了芝麻的大烧饼,用油纸裹着塞给他:“看这孩子饿的,来,拿着,饿了就吃。”

“你也有二十五六了吧,我家那个老幺啊跟你一般儿大!”

老妪佝偻着后背走了,莫青荷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在路牙子上,啃了一口烧饼,鼓着腮帮子使劲咀嚼,喉咙好像被堵住了,怎么都咽不下去,又嚼了两下,他突然捧着芝麻烧饼,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开始嚎啕大哭。

从他二十岁之后再没如此失态过,这一哭如同黄河决堤,冲垮了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一开始还咬着袖管竭力忍耐,后来就放出声响,好像一生受过的委屈全数喷薄而出,然后逐渐趋于嘶哑低沉,他两肩耸动,一下下抽着鼻子,空旷旷的路边回荡着男人的呜咽,月光照下来,哭不尽冷清和凄惶。

莫青荷自顾自的嚎哭,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脑袋缺氧,只觉得天旋地转,未来凄风苦雨,一片迷茫。

对面忽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长长的黑影子停在他对面,咚的一声响,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莫青荷抬起眼睛,雾蒙蒙的视野里,只见沈培楠披着一条黑大氅站在他面前,眼角眉梢的盘桓着怒意,脚边一只方方正正的手提箱,孙继成跟在后面,一脸惊愕的神情。

“莫少轩,老子今天算明白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东西了。”沈培楠居高临下,眼里喷着怒火,“让你五点半到,你他妈的拖到七点,我要是真走了怎么办?还哭,那点儿出息。”

莫青荷呆若木鸡,眼里蓄着泪,沈培楠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大烧饼上,坐在他身边,气呼呼的抢过来,咬了一大口:“妈的,老子被你气的晚饭都没吃。”

莫青荷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倒不是回应他,而是径直冲到那扫地老汉面前,使出全身力气对着他的耳朵呐喊:“老乡,你怎么跟我说飞机走了呢?”

老汉被吓了一跳,两手握着扫帚,头摇得像拨浪鼓:“飞机?飞机没走,送机的首长们走啦!”

莫青荷糊了一脸鼻涕眼泪,险些背过气去。

一阵冷风吹过,他突然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拔腿就要跑,只听沈培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因为嚼着芝麻饼而含糊不清:“把他给我绑了!”

孙继成早有准备,利落地扑过来,使出一身近身格斗术把他按在地上,沈培楠扔了烧饼,扛麻袋似的把他往肩上一放,大步流星往机场走,莫青荷踢蹬着两条腿挣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没跟组织请示,还没……”

周围一片空旷,孤立无援,他不动弹了,一磕一磕地贴着沈培楠的后背,扯着嗓子呼救,然而声音闷闷的传不出去:“沈哥——额,让我——额,让我额——下来……”

他被自己的古怪声音逗笑了,垂着两条手臂,小声道:“沈哥,我真不跑了,我想亲你一口。”

沈培楠脸色阴鸷,眺望着远处静立的国军警卫队和一架绘着青天白日旗的银色飞机:“少跟老子玩心眼儿。”

士兵们接到命令,一个接一个猫腰钻进机舱,高原的夜空湛蓝如洗,月亮出来了,莫青荷被人扛在肩上,看不见前面的路,只觉得剧烈一晃,脚下传来咚咚的金属声,他知道是上了舷梯,孙继成拎着行李箱跟在他们后面,机舱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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