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正当防卫的手枪打裤腰带掉下来,事情就有点尴尬。
不愧是乌能伊巴图鲁,身手好反应也快,贾六根本不管掉下的手枪,很是淡定的将石头抹了三抹,又吹了吹后,方才弯腰捡起手枪,然后重新别进裤腰带。
面无其事,旁若无人那种。
什么枪,哪来的枪?
笑话,就是有,也不能把枪当礼物送老丈人啊。
“先生,请坐!”
贾六依旧客气,目光也很清澈。
他相信,顾先生是理解他的。
的确,顾先生懂他,微微点头坦然坐下:“这里也没外人,我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我的提议,先生觉得如何?”
贾六直接坐在了对面小石头上,浑然不顾上面满是水渍。
“你何以认定我们必败?”
“先生能来这里,理当比我更清楚。诚如先生所说这里没有外人,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战争打的是钱粮,是人口,以金川现在的情况,先生以为还能撑多久?”
贾六有必要向顾先生指出,即便有高原兵同他们一起抗清,在清廷绝对实力面前,他们注定只有失败。
在全面失败之前,将妇孺孩子撤出来,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后的机会。
“也许,如你所说。”
顾先生沉默片刻,起身看向况很不乐观,僧将军手下的番兵仅余三千多人,以汉人、苗人、瑶人组成的义师也只剩两千多人。
木果木大胜后,大金川那边有人提议同清廷谈判,虽然索诺木并未同意此提议,但对于继续联合抗清似有动摇之意。
如果这次不能顶住阿桂的反扑,大金川那边必定会发生变故,即便能够顶住,对小金川而言也是败亡局面。
因为他们已经无力阻止大金川染指小金川。
“从伪顺治、康熙、雍正,直至现在,这一百多年来,我们这些大明的子民无时无刻不在同清廷作斗争,父亲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孙子上,男人死了女人上...但我们从没有屈服过,你知道为什么?”
顾先生转身看向贾六。
贾六也站了起来,这是礼貌。
“因为,我们是汉人。”
顾先生的视线落在向贾六光秃秃的前额,以及脑后那根刚长出的约一指长的辫子。
贾六没有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不重要。
“亡国不可怕,可怕的是亡天下,而亡之人却不知。”
顾先生摇了摇头,坦言:“贾大人说的没有错,我们支撑不了太久,也注定会失败,所以我才来见你。”
贾六微一欠身,表示对顾先生的理解和尊重。
“听元广说,你祖上是贾汉复?”
贾六点头。
“也许你以为我会骂你曾祖是汉奸,非也,在我看来他是个好官。”
顾先生对贾家老太爷“好官”的评价,让贾六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子孙了,因为他老想着把老太爷挖出来。
“我们大概有四千多妇孺,你可有地方安置?”
“先生放心,此事我已有安排。”
有四川巡抚在,安置妇孺对贾六而言绝对不是难事。
“好。”
顾先生也很干脆,直接问贾六还有什么要求。
“这...”
贾六有点真尬尴,当着人父亲面跟人要女儿,虽说不是外人想象的那种,但总不便开口。
微一思量,反问顾先生是否要火炮。
顾先生诧异:“炮?你有多少?”
贾六道:“十几门总有的。”
“你打算怎么卖?”
不等贾六开价,顾先生却直言他们也没多少钱,并言先前已经从一些特殊渠道购买了一批军械,开销颇大。
贾六很想问问顾先生他们是从哪个渠道买的,好想办法将这个渠道掐死,独家经营,但终是不方便问。
“回头元广会同你谈具体的事情,我这次过来只是见见你。”
顾先生竟然就此要走。
贾六迟疑了一下:“先生,恕我冒昧,衣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
顾先生给出肯定答复,“为了衣冠,我们死了亿万人,但只要衣冠在,我们就没有亡。”
贾六表示理解,但仍是问道:“先生明知必死还要坚持,是否有些不明智?”
“义之所在,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顾先生哈哈一笑,“回去吧,能得你贾大人替我汉家保存一些骨血,我已经知足。”
贾六黯然:“不知几时还能再见先生?”
“再见?”
顾先生看了眼远处的丛山,“你我再无相见之时,若将来有心,清明时节带我那女儿为我烧些纸钱便是。”
不待贾六反应过来,顾先生已然大步下山。
这让贾六足足愣了五六个呼吸,眼看顾先生就要走远,终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先生,你听过这首诗么?”
“贾大人指的是?”
下方传来顾先生的声音。
“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是张公苍水的诗,贾大人有心了!...多谢!”
顾先生走了,看着竟是很轻松。
甚至还哼唱起一曲贾六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调好像前世听过的康定情歌,歌词却完全不同。
这是一首金川的溜溜调。
杨遇春站在一棵大树下呆呆看着哼唱远去的顾先生,贾大人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书中的阎应元、张煌言、文安之你见不到,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