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期财政窘迫的影响,金国境内除了京府和北疆界壕沿线要塞以外,其它城池绝少有经过用心营建的,大部分城池都沿用了宋时规模,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显陈旧。
这种情况下,诸多总管府或散府等带有军额的城池,都在城中额外兴建内城或小城。财力实在贵乏的,也会把城中原有的高门大宅加以扩建,至少保证军事堡垒的存在。
如此一来,金国的城防理念,便与南朝乃至史书所载颇有不同。
当年宋人守城,外围坚固异常,攻方百计难逞,可一旦被突入内里,则地利尽失,守无可守,而军心士气立即崩坏。
而金国的城池则更加重视由外而内的逐次防御,外围就算被突破,整座城池并不因此陷入绝境,以女真人勐安谋克或者主将直属的骨干部队依旧进退自如,能把攻方反向驱逐出去。
早两年蒙古军南下,经常有轻骑长驱,直接突破城门的记录。这固然主要由于各地守军畏鞑如虎,不敢据战,便和这种城防的习惯有关。
郭宁自起兵以来,经常会与敌军展开激烈巷战,也缘于这种城防理念。
而这种守城的习惯落在郭宁眼里,其实有个极大的疏漏……
说到这里,郭宁问道:“老彭,你可知道这疏漏是什么?”
“越是大城,要地,越由女真人的重将带领少量精锐或糺人为骨干。此辈是开封朝廷赖以支撑军队的基石,其地位和权柄,要远远高于本地签补、或者用刑徒充任的镇防军,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有些镇防军日常受之驱使,宛如仆役。至于射粮军和边铺军,本来就兼充杂役,地位更加不堪。”
说到这里,前头那军官已经被倪一打得服软,勉强从地上起身,晃晃悠悠地说不出话来。彭义斌不由得连连冷笑:
“我不知完颜弼的治军如何,但以情理而论,他放在此地留守的将士必然是当地的镇防军,这些人便是生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抗一位从开封赶来支援的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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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郭宁用力拍了拍彭义斌的后背:“所以,老彭你在担心什么?我不就是从开封赶来支援的重将么?打起精神,去把咱们的威风抖起来!”
彭义斌被郭宁这一下打得整个人俯身,下意识地催马往前。马匹急走两步,他又兜转回来,低声问:“万一有人问起咱们的来路……怎么回答?国公,不是我胆怯,实在是此刻身处敌境,稍有不慎就会……”
边上徐瑨不禁连声笑了。
“老彭,你真是个实在人。来路什么的,随口给一句不就成了?咱们能蒙混一两天就行,想这么多做甚?去吧去吧,前头开路!”
当下彭义斌也到了前头。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贼寇,在泰山里头有点名气,山东各地的山寨水寨里,听说他的名字也都赞一声好汉。但这种威风,如何及得上身处朝廷大城里,将朝廷军官又打又骂?
彭义斌心一横,把出当年所见朝廷胥吏下乡括田括户的凶悍模样。
在他身边,倪一等人配合。这些郭宁身边的侍从,个个都是精细之人,见识和眼光都不差,而且大部分都能说几句女真话,七嘴八舌叫嚷着,怎么听都是一群从北方南渡而来的武人。更不消说他们虽然风尘仆仆,可身上的甲胃袍服,全都是大金军队制式里少有的精品了。
转眼间,那自称是城防提控的军官遭了一顿打,又被指着鼻子大骂。
他脑子都快发昏了,只看到眼前十几根手指头戳着自家面门和胸膛,勉强鼓起勇气再问一句:“既是元帅,可有虎符、金牌?”
话音刚落,好几人一起痛骂:“我家元帅有皇帝赐的鹿符!鱼符!有虎头金牌!就不给你这狗东西看!”
“你们山东行省出了事,害我们赶两百里的路到这里,须不是被你审问的!”
“赶紧带我们去总管府,安排吃的,喝的!有什么事,老爷们歇息定了,自会和你家元帅分说!到时候等着,看你家元帅给不给你个怠慢上司之罪!”
那军官当街被骂得狗血喷头,只觉羞愤,便想着请出驻守此地的副将出面应付。当下不再多问,昏昏沉沉地带着一行人就往总管府去。
归德府的总管府,用得乃是当年宋时应天府行宫的旧址。此地曾有所谓归德殿、鸿庆宫、三圣殿等巨大的建筑,南朝那位高宗皇帝也是在此登坛受宝,即皇帝位。如今建筑的规制尚在,不过大都被改成了仓库、军营、楼橹等设施,又额外增修了内城城墙。
总管府的正门,便由归德殿前的城阙改建,这会儿有数十名老卒在此守着,一边把门,一边训练门前空地数百名手持短枪的民伕。两座城阙顶上,各有十余名弓箭手,城墙上也有往来步行巡逻的士卒。
无论警戒的姿态,还是训练水平,这些人都比外围两处城门的同伴要高多了。
郭宁等人纵骑而来,蹄声如雷,守卒门早就反应了过来。
弓箭手门纷纷站到了女墙后头,开弓向下瞄准,老卒也连声喝问来者是谁。但奔来的骑队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奔到门前,喝令开门。
这里毕竟是整座归德府的防御中心,也是粮秣军械和物资囤积之地,军令甚是严苛。谁敢轻易开门?
正没奈何处,有眼尖的守卒发现,骑队前头灰头土脸被押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