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贵恍然大悟,跨步冲回小屋,叶珣也跑进去,就见女人倒在许文峥的身边,手里捏着剃须用的刀片,白皙如玉的手腕上一条火蛇盘亘,喷吐着火一样的鲜血,和她鲜红的旗袍颜色相同。
张连贵奔上前,食指探到了隐隐约约的鼻息,从门外高喊:“快,进来个人!”一面将她打横抱起来,才发现她大腿处一股股血水往外流,怕是羊水破了。
来人被席先生拦住,他闭了眼对张连贵说:“放下她吧!”
张连贵坚持抱了她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话:“她肚子里有老许的孩子!”
女人被张连贵抱到车上,平躺,叶珣掀开衣服,“呲啦”一声扯下从衬衣上撕下一根布条,哆嗦着手扎在女人的满是鲜血的皓腕上。其实席先生说得对,既然她选择了死,为什么还要救她,让她带着孩子继续在世上受苦,像他过去的十七年,做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做一个没爹的孩子!
叶珣将司机赶到副座上,开着车一路狂飙进城,将奄奄一息的女人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院,看着她被医生送进急诊室。席先生和张连贵将军带许文峥的尸体回去复命,而他带了小可和两名副官守在医院里。
小可隔过急诊室大门的玻璃向里探望,但被帘子和屏风挡了,看不清楚。小可望向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的叶珣:“小爷,那孩子得有几个月了?”
叶珣摇头,却听小可不住的念:“流了这么多血,能活么?大人都受不了,孩子怎么办?这些人,说死就死,怎么不想想……”
一副沾了血的白手套砸在小可身上,叶珣怒喊:“你就不能安静会儿!”
三个人愣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叶珣,眼神和声音,都透着从里到外的冰冷,令人畏惧。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五个小时……
已经到了下午,父亲派来三四批人叫叶珣回家,无一例外被叶珣打发回去,小可从外面买了些吃的,同样被叶珣推开。
此时,急诊室里忽然响起婴儿的哭声,声音不大,嘤嘤的,似有似无。
但这声音让所有人振奋,有如天籁。门开了,叶珣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出来的医生,医生摘下口罩对叶珣说:“女孩,七个月,属于比较严重的早产,大人严重缺血,还在昏迷。”
“孩子呢?”叶珣紧张的问:“像这样七个月的孩子能活么?”
“还要再观察,孩子要送去暖箱,现在不能和人接触,怕感染。”大夫说着,重新戴上口罩,回到急诊室,没多久,昏迷的女人和哭不出声的孩子被护士从急诊室推去病房和育婴室。
“小爷,回去吧,等大帅发火可就麻烦了!”小可在一旁劝着,向另两人使了眼色,两人连忙附和着。叶珣坐回长凳上,仰头闭了眼,觉得胸口很闷,一点点的吸着气。小可着急,可也不敢说得太多。
“少奶奶?”
听到小可的叫声,叶珣睁开眼,可不是云洁站在面前。
“珣儿,该回家吃饭了。”云洁的声音很轻柔,笑容很让人安心。她弓下腰,用手帕将叶珣脸上不慎溅上的血迹擦干净。
叶珣的声音有些沙哑:“云姐姐回吧,我现在不想回去,再说这里得有个人看着。”
“姐姐替你,姐姐出门前吃过了,替你在这儿盯着。”云洁说。
“不用了,你回去照看大哥吧,”叶珣显得很疲惫,“我回头去病房。”
“傻孩子,”云洁掩口嗤笑,“姐姐是女人,女人照顾女人是最方便的。”
叶珣听了云洁的话,带小可回去,临走告诉底下人保护好云洁的安全。
他恍恍惚惚,开着车在路上飞速闪着“s”,又不同意换人开车,小可被吓得一头冷汗,好在天色暗下来,路上没有太多人和车。
叶珣回家,叶启楠正焦急的等在客厅里,他进门,满身血迹污痕,女眷们围上他七嘴八舌,表达责怪和担忧,大太太劝父亲,“别怪孩子,回来就好。”叶启楠满心愠怒没待发作,就见叶珣猛的拨开众人跑去盥洗间。
叶珣觉得头晕胸闷的厉害,躲到洗手间干呕一阵,腹中没什么东西,只呕出一些酸酸的胃液。他打开水龙头,张开嘴喝水漱口,又低下头淋着冷水,半晌才抬起头,被水呛得咳嗽几声,甩甩脑袋上的水,用力的喘气。
一条毛巾递过来,叶珣抬头,父亲正站在眼前看着自己,蹙着眉,眼里满是心疼和无奈:“真不明白,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你还真是……”他想说怜香惜玉,看儿子一脸狼狈相也没说出口。
“爹,我也是早产,娘怀着我的时候,摔了一跤,那时才八个多月。”叶珣两眼通红,贴在额前的头发也在滴水,眼泪和水珠混在一起,流进衣领,“我们很穷,在一个破巷子里租了一间屋子,娘怀着孕,还要出去卖菜,肚子大了,就在家给人洗衣服、糊火柴盒,东北的冬天很冷,所以她的手满是冻疮。东北军一个军官看上了娘,他不介意娘的肚子,他说要照顾我们母子,可娘没答应,一口回绝。我娘缺钱,就去一户人家做长工,却不想都是那军官精心安排的,娘很生气,要跑,却摔倒了,流了很多血,送去医院里,她坚持要留下我,从那时她便坐下了病,我十岁那年才……”
叶启楠张张嘴,喉咙里卡了异物般说不出话来,除了第一次动家法打他那次,叶珣似乎极少提自己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