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说着,李钱根先是附和着点头,慢慢却愣住了,待她说完,却是屈膝跪倒在地,倒把如筝惊了一下:虽说李钱根一直是替她办事,但毕竟不是她的家奴只是她的掌柜,且李钱根虽是贱民出身,为人却傲气,除了被冤枉求如筝做主那次,从来没有给她下过跪,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如筝便略带惊疑地说了一句:“李掌柜,何必行此大礼!”
李钱根还是低着头,声音里却似带了一丝颤意:“东家您有所不知,小人出身贱民,儿时看的最多的便是人间疾苦,没来京城时,也曾随父母四处流浪,当过流民,有年赶上发大水,我们全家饿得不行了,是我十二岁的姐姐自卖自身换了一袋子粮食才换回了我爹娘和我的命,可她自那日起却是杳无音信,四年前小人的爹娘过世,小人在这世上就再无亲人了,这一直是小人心里最痛悔的事情,今日听小姐说要收留那些流民,不定要有多少如小人一般的人能免于骨肉分离之苦,小人实在是感佩,小人这就去和两位庄头商议,早些将那些流民收入庄子里,也请小姐放心,小人一定会上心此事,仔细查勘,定不让如意庄出什么岔子!”说着竟匆匆磕了个头,便转身离去了,旁边浣纱“诶”了一声,却被如筝笑着阻了:
“让他去,我看此番李掌柜是真心高兴了。”她回头看看浣纱,心里又一动:“浣纱,你替我送送他。”
浣纱红着脸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福身出去了,如筝轻轻一笑,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浣纱到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李钱根,让他在院门外不打眼的地方等着,便反身回到自己住的厢房拿了个青布小包出来,塞在他手里,咬唇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莫难受,等将来……我帮你一起找,等闲下来,我求了小姐和姑爷,定帮你找到你姐姐就是!”一句话说完,脸就已经红透了,也不听他回话,自扭身进了寒馥轩。
李钱根看着她袅娜的背影闪进院子,脸上便带了一丝素日里很少出现的傻笑,自愣着想了一会儿,才脚步轻快地出了角门。
回到不远处山货铺子自己的卧房,李钱根便马上打点东西准备到如意庄和二位庄头商议如筝交代的事情,待收拾停当了才拿起浣纱给的那个布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套松绿色的细布直身,剪裁精细,针脚密实,虽然只是细布衣服,却做工考究的镶了鸦青色挑绣回字纹的锦缎襈边,还配了同色的大带,李钱根轻轻抚着大带上那颗亮闪闪的亮银镶红玛瑙的纽扣,叹了口气,虽然他现在衣食无忧,手有余财,可这种被人关心惦记的感觉,却是自打父母过世便再也没享过了,当下心里一暖,眼底便有些润湿,又笑着摇摇头,奇怪自己今日缘何一再露出小儿女态,仔细将那套春装叠起,放在樟木衣柜里,拿好东西出了门。
四月初,李钱根送了信儿进府,将如意庄上的安排细细禀了如筝,说是经过查问,共收留了三百多流民,十来日看下来,流民们也是十分踏实知足,平日里除了老幼病残的,青壮年还帮着庄子里忙些春种之事,反倒帮了庄丁们不少,粮食也是尽够的,如今又搭了四十多间草房,请东家示下能否再收个百十来人。
如筝看他几人安排的细致周全,当下便回信允了他所求,又叮嘱尽量多收留些老弱病残的,也可在庄口定时施粥,让无法住进来的人也能有口饭吃,随信又给他附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着崔孝妥善送到了山货铺子。
如意庄上的事情,终于给如筝沉郁的心情添了一丝爽快,日日抄诵经文,也让她惶惶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些,每日里送进京来的战报还是纷乱复杂,没个定数,直到四月初五,总算是有一队突围的军士回到了盛京,带回了略为具体些的军情,可这军情传到国公府,却如一瓢水泼到了沸油里,嘭地炸溅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此乃今日的,明日的大概是21号下午,多谢诸位大人的支持和安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