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祥苦笑着摇头下去了,苏忆海便又将头埋在了自家爹爹膝头,苏有容笑着轻抚他的头,“也是二十的大小伙子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你又不傻……”
苏忆海抬头,几下擦干了眼泪,却还是跪着垂眸到,“爹爹,儿子不孝,古人云父母在不远行,儿子却是任性离开了您和娘亲八年,这八年来,儿子也是极思念爹娘的……儿子知道,您和娘亲也想念儿子,今儿我回来就不走了,我在家尽孝,爹您说让我从文还是从武,我从头学,虽然肯定是比不上大哥了,但我也不会给爹您丢脸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倒是把苏有容逗笑了:“行啊你小子,能说这么溜啊,看来以前都是懒的,懒成精了你都!”
苏忆海知道自家爹爹是在逗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红着眼眶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不孝,苏有容摇了摇头笑到:“行了,哪儿有生给自己加这么多罪过的,你以为爹娘送你出去是娇惯纵容?你何时看我娇惯过你们三个?”
他起身看看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儿子,笑着拍拍他肩膀:“虽说我们是常常想念你,不过你不也是日日想着我们么,一家人最关键的是心在一处,不是说你大哥那样承继家学的才是孝顺,你也是孝顺的孩子,不管是在朝为国尽忠,还是在江湖行侠仗义,只要不违了本心,天道,法理,就是栋梁之才,你们三个,连你姐姐在内,都是爹引以为傲的好孩子,不用难过,这个月在家里陪着我,日后……也常常回来看看你母亲就是。”
苏忆海点了点头,眼泪就又落了下来,刚抬手擦了擦,屋里帘子一撩,却是苏应祥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眼睛红红的苏应祯。
应祥给自家兄弟递了碗清火的汤水,应祯就慢慢走到苏有容身边,把头放在了他肩膀上:“爹爹……”
“囡囡,去看了你娘亲了?”苏有容轻叹一声。
“嗯,娘亲很伤心……”
“唉……”父女二人相视一叹,苏应祯又到:“爹爹,女儿也很伤心……我娇宠惯了,没有爹爹谁宠着我,若是李念恩欺负我,我找谁揍他去!”
苏有容笑着摸摸她头发:“傻囡囡,小殿下成日把你含在嘴里还怕化了呢,还能打你?!再说,你还记得以前爹说过的话么?人贵在自立,不过日后你若是真的爬到树上下不来了,就回家,你哥哥自会接着你。”
苏应祥抬头看看泪眼迷离的自家妹子,唇角挑起一丝微苦的笑意:“啊,放心,多沉我都接着你。”
通往京师的官道上,一骑快马飞奔着溅起落花,马上的男子一身轻甲,低头看看怀里面色发白的妻子,伏在她耳边问了句:“娘子,要不要歇一歇?”
“不必了,赶紧回去。”少妇轻轻闭上双目,两行清泪沿着双颊落下,却不是为着这一路的颠簸。
控马的男子叹了口气,轻拉缰绳让马儿放慢了些速度,虽然他身上的腰牌清晰地刻着“正六品武毅将军苏舒彦”,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最早的一个名字,叫做“书砚”,诗书画棋,这是公子定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他却总是记得自己在江南那段炼狱般的日子:父母双亡以后,他被狠心的堂叔卖到了人贩子手里,人贩子哪会有人性,对他又打又骂的,最后还把他卖到了青楼,他本来还庆幸自己是个男孩子,不过是做苦工,在哪里都一样,却没想到那鸨儿看他生的眉清目秀地,居然让他……
慌不择路地,他一路跑到了三层楼的顶上,再无路可走了,也只能闭眼一跳,剧痛里再抬头,看到的却是高高扬起的马蹄,和马上那个和自己同样惊恐,也差不多是同龄的少年。
他强忍着折了骨头的疼痛看他同鸨儿一顿唇枪舌剑,最后掏了二两银子买下自己,他心里又庆幸又好笑,庆幸的是,无论做什么苦工,也比做男妓强!
好笑的是,这小公子真会算计,付给鸨儿的银子,竟比三年前他卖身的银子还少了一两……
之后的日子,好的让他不敢想,非但没有他担心的那些,那小公子还请了大夫帮他接了骨,又高床软枕地让他养伤,他养着养着心里就发虚,生怕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怯怯地问了,对面的人却愣了:
“买了你做什么?……我也没想过……我先想想……”
愣愣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公子又笑了:“我缺个小厮,你好好养着,养好了伤给我当小厮吧!”
后来随着他回到京城,自己就成了国公府三公子的小厮,和聪明又缺根筋儿似的墨香一起,伺候着公子的饮食起居,书房笔墨,十几年,公子教他们读书,习武,也教做人的道理,公子也曾笑着说宰相门房七品官,自己二人至少也该中个举人。
后来,又被公子带到了战场,立了战功,还了身契,若非公子说让他给自己带亲兵,他是怎么都不会同意除籍的!
结果到了最后,到底还是分开了。
自家娘子接了夫人的信,一路哭着到营里来找他,他看了也愣了,再回过神儿,泪也打湿了盔甲,生怕年前一别成了永诀,他拉了匹好马就要往京师赶,自家娘子却也定让他带上自己,他想了想反正她这点小斤两还没自己的兵刃重,索性也就驮着她一起朝京师赶,一路星夜兼程,总算是快到了。
想着往昔种种,他又搂紧了怀里的娘子:“鱼儿,坐稳当些,咱们得快点儿了!”
从仲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