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这句话,老太君先是一愣,又摇头笑了:“你这孩子!怎的早不和祖母说!”
如筝抬头看着自家祖母眼中的笑意,凝眉摇摇头:“祖母……您,不生气么?”
老太君叹了一声:“生气……说不上,祖母只是觉得,那孩子……有点配不上你。”她低头看看如筝:“祖母只是不明白,你和他也不过就是见过几面,他虽说也有点小才气,比起苏二也还是差远了,你怎就……”
如筝垂眸思索了一阵,还是横下心离座轻轻跪在车板上:“祖母,请您恕孙女儿行止无状……”说着便将几次遇到苏有容之事,特别是遇贼被掳又被他所救之事添添减减地向老太君一一说明,听得老太君一阵唏嘘,又是一阵感慨,末了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好:
“囡囡,你不必如此自责,你这样算不得什么行止无状,所谓事急从权,你和苏家那孩子都没错……”她这样说着,又微微一笑:“没想到,苏家老三看着诺诺的,骨子里却是这么个侠义热肠之人,怪不得囡囡你也能看上他……我到是错怪他了。”
如筝听自家祖母这么说,脸上一红:“孙女儿虽然喜欢三世兄,却本也不欲嫁入国公,而且正如祖母您说的,此桩亲事是嫡女庶嫁,难免失了侯府的体面,娘亲……”
老太君见她这样矛盾犹豫,心里也是一叹:“说的也是,我囡囡本该有更好的姻缘……”说着,她目色又冷了几分:“苏家那个老东西,从十几年前就糊涂,一直糊涂到现在,不然,我囡囡也不至于这样为难……”
如筝听她这么说,心中一阵疑惑,以为她说的是之前两府口头定亲的事情,仔细想了想,又不像,当下犹豫着往她身边依了依:“祖母?”
老太君这才回过神,笑到:“无妨的,囡囡,祖母只问你自己的心意,若是你真的喜欢苏家那孩子,愿意放□份嫁给他,祖母自会尽最大努力让你嫁的体面,若是你还是犹豫后悔,那祖母也可以为你阻了这段婚事,咱们再谋一门好亲,大不了不在京师找了,无论是谢家还是陆家,祖母还是能说上几分话的……”
如筝抬头愣愣地看着自家祖母,无暇想清楚自己是不是想要这门亲事,却先被祖母的宠溺感动的又流下泪来,一头扑在他腿上,轻轻蹭着:“祖母……您太宠筝儿了……筝儿不想嫁了,一辈子陪着祖母更好……”
老太君看她小猫儿似得伏在自己膝头,心里一阵好笑,又是一阵暖:“罢了,嫁还是要嫁的,我看你一时也想不清楚,今晚便好好思量一下,明早咱们再议吧。”
如筝抬头看看自家祖母慈祥的笑容,咬着唇点了点头:“是,孙女好好想一想,明日再向祖母回禀。”
她心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很明白,无论是为了自家祖母还是自己,抑或是苏有容,这段婚事都不宜再更改,她也不过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晚上时间,让自己认命而已……
回到沁园,已经是二更末了,经过一天的折腾,如筝早已累的几乎散架,草草洗了洗便躺到床上,浣纱要熄灯,却被她阻了:
“今夜是你和夏鱼上夜?”她慵懒地倚在床头,身上疲累,脑子里却是一片清明。
“是,小姐,夏鱼在外间,屋里是奴婢。”
如筝笑着看看她:“罢了,你先去外间和夏鱼挤着眯一会儿,我再待会儿,等想睡了我叫你。”
她近几日时不时便是这样,对着灯想到很晚,浣纱她们也知道她心里有事,当下便福了福,自出去了。
如筝痴痴地盯着烛火,心里又将重生以来这一年多的事情想了一遍,却怎么也理不清纷繁复杂的情思,心里一阵叹息疲倦,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醒转,桌上红烛已经快要燃尽,如筝迷迷糊糊地望了望门口,刚要唤浣纱进来熄灯睡觉,却听窗棂那边一阵轻响,销子慢慢被人从外面拨开。
如筝心里一惊,回手拿过枕边的梅花簪子拔出,刚要喊叫,便听外面轻轻一声笑:“别声张,是我……”还是那个温雅的声音,语气里却带了一丝调侃。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如筝吓得发白的脸,马上又羞得绯红:“你,莫进来,我衣冠不整!”
“……”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又是一声轻笑:“你说点好听的,我便等你穿衣……”苏有容这样闲闲地说着,窗却关上了。
如筝心里又气又笑,一边忙着找衣服,一边低声骂道:“我还道你是个端方君子,没想到居然做出这种事情,还敢出言威胁我!”
外面又是一阵笑:“哼哼,我什么时候自诩端方君子了,端方君子是我兄长,你却又不喜欢~~”
如筝手忙脚乱地整理好了衣服,下床跪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打开了窗,往外一看,便对上了苏有容坏笑着的一张脸,她心里蓦地闪过凌朔风说过的那句“苏狐狸”,这样一袭黑衣,夜半时分摸到人家窗下偷笑,不就像个修行千年的狐妖一般么?邪魅又……动人。
她低头,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低声说道:“不知世兄夤夜到访,有何贵干?”
对面人略沉了沉,声音也是一肃:“世妹……愚兄此来,虽唐突了些,却是实实在在是来——道歉的。”
如筝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着他:“道歉?世兄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苏有容轻轻叹了一声,眼睛盯着窗棂:“今日于宫宴上,我未与你商量便自作主张,向圣上求了赐婚的旨意……”